蛾眉柳目、素衣白妆,单单是回想起杜玉瑶纤巧若蒲的身姿,她便很难说服自己对方也参与到欺侮崔清婉的事件中去。
直觉与理智的不适配,让她夹在中间,只有满腔的苦恼。
明明知晓杜玉瑶一定在或多或少地纵容杜玉姿的专横,可她只要想起对方那双忧虑且冷漠的眼睛,心底总会不自觉生起一股难以释怀的牵挂。
如同她初见崔皓羿时,对方眸中的愁绪也让她生出不忍苛责的冲动。
“崔清婉”用余光瞥了眼饮汤的崔皓羿,转而又看向云岫。
“往日之事如清晨迷雾,于现今的我来说,已然消散。何况即便昔日我与杜家姐妹有些利益冲突,但今时不同往日,我非是他人妇,所谓冲突犹如无根之木,岂会独活?”
“凡事论起来总得找个证据,我们可不能空口白牙地定人家罪过,不然我们与诬陷他人的人又有什么分别?”
“……四娘教训得是。”
闻言,云岫也神情恹恹,不再辩驳什么。
“为主人家担忧,可谓是忠,云岫一番肺腑之言,阿婉怎会计较?这教训二字实在是过重了。”
不等“崔清婉”安抚云岫情绪,崔皓羿先开口夸赞了一声,像是为打圆场,他继续补充道。
“不过这事确实和杜家娘子没什么关系。”
如此笃定,惹得“崔清婉”都投过疑惑目光,云岫面上的不解也更加显眼。
“朝堂上的事,你主仆二人未曾听说也是自然。那任员外,本名任非庸,现任尚书省下工部内水部员外郎,原是胥吏出身,受李中丞——”
“哦,也就是三姐姐好友陆二娘子的丈夫,受他赏识后,这才流外入仕。我想任凭杜家娘子如何神通广大,也不能驱使朝中官员为她做事,而能驱使者,必定非恩即贵……”
崔皓羿接着还提到诸如“中书侍郎与李中丞私交甚好,连唯一的兄弟都被安排到御史台内做事,估计此事与他二人及其背后靠山承乐公主脱不了干系”这样的话。
可“崔清婉”并没有继续细听,因为她单只是听到“李中丞”三字便觉心头一震。
尤其不知崔皓羿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特别点出那位李中丞确实是陆宥薇的丈夫。
回想起那位快言快语、不惧桓王权势的陆家二娘子,“崔清婉”突感头痛欲裂。
“四娘?”
即便仔细听着三郎君的分析,但云岫还是率先发现她神色有异,于是连忙关切询问。
代替言语应答,“崔清婉”抬起眼强撑着笑意,摇摇头宽慰对方自己并无大碍。
确实是没有其他问题,不过是方才如触电般地顿悟,让她忍不住心神一颤。
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鲤泮势力错综复杂,崔家子弟又心思缜密,眼下种种行为,绝非她可以轻易琢磨透的。
毕竟她从未想过,原来在她苏醒后的第二日,竟也被人算了进去。
当日只觉得崔三娘子贴心,特地托了两位密友前来帮衬,可实际上呢?怕不是专门向她们的夫家放些风声。
如此一想,“崔清婉”只觉心中悲凉。
她想起与崔皓羿初见时,对方曾在书房内说崔家人凉薄,但当日所感,多是为原身的牺牲义愤填膺,而直到今日,她方有切身感受,这才明白那是何种滋味。
“阿郎!”
就在“崔清婉”陷入感慨之际,一声急促的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索,定睛看去,原是崔皓羿的贴身仆从樛木寻了过来。
与她反应类似,四下围坐的食客也抬眼瞧去,见是一小厮奔来,便也司空见惯地回过头去继续吃喝。
樛木三步并两步地赶来,觉察到还有人瞧看,忙是紧凑到崔皓羿身旁,只不过在附到郎君耳畔之前,樛木还是极快地先朝她施了一礼。
见状,“崔清婉”维持着得体浅笑,向他点点头,示意他忙自己的事。
以手护口,樛木凑在崔皓羿耳边低声言语,极为谨慎的举动让桌案边的另外两人也探究不到分毫,但看到听话人逐渐拧起的眉头,“崔清婉”便意识到这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方才的感慨苦闷突地散去,对现下状况的担忧更扯着她的心。
不过片刻,樛木起身候在一旁,这时她才向前凑了凑身子,急切问道:“可是曲乐师的事难办?”
“非也,”崔皓羿露出一丝苦笑,眉宇间仍是凝重,“曲乐师的事并不难办,但难办的,大概是阿婉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