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福贵是要脸面的人，被这么多人围观，被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揭了自己的老底，顿时暴跳如雷。再一次抡着手里的扫帚打了上去。众人当然不可能看着杜盼儿被打。有的护住杜盼儿，有的拦着杜福贵。杜福贵见被拦着打不到人，气得跳着脚骂。“老子难道不知道大家都笑话我吗？”“笑话我家盖不起新房子，到底为什么盖不起，还不是老子没有儿子！”“老子连个儿子都没有，盖个屁的房子，难道把房子留给你个赔钱货哦！”“老子吃了，喝了，赌输了都比给你强！”饶是杜盼儿没有感受到过什么家庭的温暖，听到这种从人格上的贬低还是无法平静对待。她还是第一次知道父亲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肯工作。原来父亲是觉得，他辛苦工作的钱，花在她这种‘赔钱货’身上比较亏。所有的信仰在一瞬间崩塌，那些支撑着她不断前进的动力，全部崩断。杜盼儿累了，吵累了，骂累了，被打得伤口都麻木感觉不到疼痛。面对着奶奶的和父亲的谩骂，她不再去讲道理，慢慢地从包里掏出来一个本子。她走到几个债主前面站定。“郑伯伯，这是欠你们家的钱。”“四爹，这是你家的。”“肖叔，你家的……”杜盼儿的本子上记录着，父亲借的钱和她的还款记录。跟每个人简单核对了一下，把笔也一并交了过去。“几位伯伯，我曾经说过，这些钱我会替我爸爸还，现在我要食言了。”姓肖的那位伯伯眼睛一直隐在人群中。他没有帮助拉住杜福贵，也没有护着杜盼儿，只有在杜盼儿写欠条的时候站了出来。听到杜盼儿说这种话，他顿时急了。“盼儿，这样子可不行哦！”“老话说了，父债子还，你爹欠债，你做女儿的还钱天经地义！”“不还钱，你还想不想在这个村里呆了？”杜盼儿的眼眸瞬间暗了一下。何雨晴上前扶住杜盼儿，将她半搂在怀里。她知道，经过杜福贵这么一闹，杜盼儿已经心力交瘁。这时候，这个姓肖的男人说出这样的话，对杜盼儿来说，简直就是诛心。杜盼儿的梦想一直就是‘荣归故里’，现在却说不让她在这里呆，这对杜盼儿是非常沉重的打击。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何雨晴不能让杜盼儿在这里妥协。杜盼儿不知道怎么还嘴，她知道。“这位伯伯，你说这话就很好笑了。”“跟你借钱的人是杜盼儿么？应该是谁借得去找谁吧？”“而且你也说了，‘父债子还’，杜盼儿可不是儿子，她是她奶奶和爸爸口中的赔钱货。”肖姓男人顿时被怼红了脸。“你是哪里来的女娃娃，这有你什么事！”杜盼儿的奶奶看到何雨晴帮杜盼儿出头，也不坐在地上哭了，直接拨开人群走到何雨晴对面。“我说这个赔钱货怎么跟疯了一样，是不是你这个小娼妇挑唆的！”“乡亲们，你们快来看看，这个女人就是在城里卖的！”“她自己不学好，还带坏我孙女，真是不要脸啊！”何雨晴很早就讨厌这个老太太，此刻被骂，火气更盛了几分。她转过身对着老太太说道。“杜奶奶，你一个长辈，怎么说话嘴这么脏的！”“你去杭城的时候，我也算是好吃好喝招待你了，你怎么能这样编排我！”“当时你说人家老王头的孙女跟大哥私下见面什么的，说得那么难听，我还当真了。”“看来你到处瞎胡说啊！”何雨晴在想，村子里的人都聚了过来，不知道老王家的人会不会在这里。她话音刚落，一个老头子就站了出来。“你少放屁了！”“我孙女和我孙女婿是正常谈恋爱，什么大哥私下见面，根本没有的事！”“你要是再满嘴喷粪，老子撕烂你的嘴！”杜奶奶顿时被骂的老脸一红，眼看着众人窃窃私语起来，再次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起来。“我命真苦啊，老头子死得早，儿子不争气，生了个赔钱货，搅家精，我不活了啊！”杜盼儿抬头看着何雨晴。“晴晴，对不起，我奶奶她乱说话，你别生气。”何雨晴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继续说。“各位乡亲，在你们眼里，可能我是个外人没资格管这件事，但我实在是为杜盼儿鸣不平。”“我不知道他爸爸在村里是怎么吹嘘自己女儿多厉害的，实际上，杜盼儿只是一个外卖员。”“我们住在四人一间的寝室里，盼儿每天起早贪黑地送外卖，一个月赚不到一万块，扣除房费和基本生活开销，一个月最多攒下六千块。”“她吃的饭是馊的，菜是剩的，只是为了省点钱给她爸爸还债。”“被人打了也不敢说，怕丢工作。”“骑摩托摔倒了，胳膊都抬不起来也不敢去医院看看有没有骨折。”说到这，何雨晴想起上次杜盼儿身上大片的伤，几乎一个多月结痂才全部脱落。“上个月，她妈妈和奶奶去了我们那里，说要修房子，让杜盼儿从网贷里，贷款10万给家里修房子。”“现在，这10万也被她爸爸赌光了，又欠下了债。”“除了村里几家人的债，还有网贷的债，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的黑贷款，找了一群人去宿舍骚扰杜盼儿。”“现在，杜家的债已经不是杜盼儿一个小姑娘自己能还得起了。”“你们自己算算，她一个月六千块，这些债要还多少年。”“说句难听的，她这种作息时间，哪天累死了都是可能的。”“你们指望着她来还债，大概是不可能了。”人群中顿时哗然，杜福贵握着扫帚满头大汗，眼睛在人群里看来看去，不知道在想什么。何雨晴趁热打铁。“作为杜盼儿的朋友，我有必要提醒大家一下，无论是谁家，以后都不要借给杜福贵钱，因为杜福贵还不起。”“也不要说因为看在杜盼儿的面子上，借给杜福贵钱，因为杜盼儿自己债务缠身，也还不起。”：（）风起余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