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刻。
护国寺更是安静的像所有人都睡着了一般,赫龙涯换上一件普通的衣服,他早早将烛火熄灭,从窗口爬出去,落地时轻盈如猫,一双眼睛盯着门口,蹬上白天已垒在墙边的砖石,利落地跃上了墙头。
他身材矮小,又躲在树后的阴影中,门口的守卫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赫龙涯如今的身手比以往利落有力得多,托他勤于煅炼的成果,攀个墙还是不在话下。
但他却忘了,他攀上的这面墙正与隔壁厢房相通,而那蔷薇树下,正躺着昏昏欲睡的温沁,她贪凉喜爽,要婢女在树下放置一张小榻,她仰着头时,见一个黑影往外窜,惊鸿一瞥下,她好像看见了赫龙涯的脸。
“这么晚了,他去干吗?”温沁朦胧的睡意依然占据着她的头脑,昏昏沉沉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
倒是来接她的侍女从屋内出来,道:“小姐,已经很晚了,奴婢抱你进去睡吧。”
温沁打了一个哈欠,道:“我还不困,青妍你先睡吧。”
主子不睡哪有下人先睡的道理,青妍摇摇头,知道这小祖宗的脾气,从屋内拿出一张轻暖的披风,小心地掖到小主子的下巴,干脆就着昏暗的烛火绣着未完成的绣品。
温沁虽然很困,但仍支棱着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青妍说话:“青妍,你还在给宝福绣荷包啊?”
“小姐,奴婢没有,”青妍哭笑不得,道:“我是在给您绣的,你看,这不是你要的黄色的小鸭子吗?”
温沁眼皮都要掉到地上去了,听了这话,勉强看了一眼,嘟囔:“我是要鸳鸯,什么小鸭子……”
“是是是,您要鸳鸯,”青妍用银针抹了抹头发,心中也不当一回事,上一次还说要鸭子的,现在又说什么鸳鸯,下一次还不定是什么鹌鹑呢。
“你真的不是给宝福绣?”
“小姐,您可别乱说。”青妍清秀的脸泛起一丝红晕,朝自家嘴没遮没拦的小主子嗔道。
温沁盯着她脸上那朵红云,奇道:“真的不是?我听说他送过珠钗给你,你们不是好上了?”
“什、什么好上……小姐你哪里听来的这些浑话?”
温沁撇嘴,“姆妈还有一些下人说的,你跟宝福都是府里人,大家都这么说。”
青妍终于放下手中的活计,半掩着脸,自暴自弃地道:“好吧,小姐,但这些话您可不能再说了……这些都是没谱的事,说出去可不好听。”
院里只有她们两人,温沁还不想睡,因为那惊鸿的一瞥,如今她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她宁愿在外面窝着,也不想回屋,因此对青妍的事无比好奇起来,忍不住又问:“怎么不好听?娘说我以后也是要嫁人的,你跟宝福,也是那种关系么?”
温沁其实也不懂什么叫男女关系,但不妨碍她打听自己婢女的事,青妍听了却想赶紧捂住她口无遮拦的嘴,叹道:“我的好小姐,您可千万不要再随便把嫁人这种话放在嘴边了,若是让夫人听见了,可不撕烂了我的脸。”
温沁才不信,“娘最好了,她才不会撕你的脸。”
青妍也不与她争论,温家主子虽然和蔼,但若是知道才几岁的小主子满口胡言乱语,难免不会怀疑是自己带坏了她,只是道:“总之小姐您可别乱说话了,您忘了上次被夫人罚抄书的事儿了吗?”
上次温沁惹了祸,她娘亲是大家闺秀,不会随便打人手心,但抄书还是抄的让她心有余悸,讪讪道:“好吧,我不说了,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说你跟宝福的事是没谱的事?”
宝福和青妍都是温家长大的家生子,在一起似乎也没什么问题,温沁经常看见宝福,是个很勤快又很憨厚的下人,常常远远的看着她们笑,很腼腆,但无论让他做什么,都不会怠慢,温沁很喜欢他。
青妍的神情慢慢淡了,似乎还带着几分落寞,道:“小姐,你还小,还不懂什么叫身不由己,这喜欢的事,不是你说喜欢便可以的……”
温沁听着听着呆了,懵懵懂懂地看着她,还不懂少女的烦恼到底是什么缘由,为何喜欢不是自己说喜欢便可以的,难道还要谁同意么?
……
这边,赫龙涯已经成功离开了他们入住的厢房,他沿着白天早已记好的路线,顺利地来到了莲阁外。
夜里很寂静,他却听见自己的心跳在鼓噪。
砰、砰、砰、砰……
【师父……】
小贼的行为令他有些紧张,赫龙涯还从没有这么大胆过,闯入皇家的护国寺中偷窃圣物,虽然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想从师父那儿汲取力量。
郁行知道他在害怕什么,说起来,为人师表,他应该劝自己的小徒弟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个屁,他就不是那种高风亮节的人,当即一挥手,撺掇怂恿道:【这正是你小试牛刀的好时候,涯儿,记住为师教给你的法诀,很容易的。】
赫龙涯担心的正是他的能力,他小心地取出神隐符,咽了咽唾沫,这张符是他唯一成功画成的灵符,若是失败,下一次能这么接近目标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丢脸失败还是小事,重要的是,他可能无法再有这么一次好机会,能让父皇放他入护国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