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男子突然叫住了他。
只见男子拿了三柱香,去妻子灵前敬上,看着妻子灵位,也不知说了什么,转过头来,眼神坚定的看着上官玘,道:“我相信你,我妻子回来时,满是伤痕,痛不欲生,我知道她经历的比她能说出口的多更多,我只能告诉你我听到的那些。”
上官玘点点头。
周药户便开始说:“我和我妻子,以采药为生,我负责采药,她在家清洗、晾晒,夏秋两季,我们每月去城内四、五次,把药材卖给药行,换些银子,日子虽不宽裕,也算是其乐融融。
上个月初五,我们照常去集市,那天,我们出门很早,到了城门口,我娘子被门口套着马车的一匹马惊着了,赶车的那个人凶神恶煞,冲我娘子吼叫,我还在查看我娘子伤情,就听见车内的人在斥责那车夫。”
“可见到车内人长什么样?”
“当时马车帘子不过掀起了一角,里面的人看不清容貌,但我看到了那双眼睛,一见到我娘子,便不怀好意的打量,紧接着就拉下帘子,十分保密似的,我估计这是个达官贵人,因为那马车也是十分气派。”
“你们住这,应当是从东城城门进城?”
“正是。我们赶着去集市,城门口人也不少了,所以我们没有和他们纠缠,就走了。那日,我们卖完药材,又在集市买些家里需要的,因儿子还在家中,不过两三个时辰,就回来了。
我娘子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但是,我们数次回头,又并未见到有异常。”周药户讲到这里,已经是声音颤抖,悔恨不已。
“要是当时我能更警觉一些就好了……”他痛苦的说。
“你不要这样想,如果这个恶人存了心要害你娘子,你再警觉,他也能找到你家。”上官玘宽慰道。
他又岂不知张佩新的无耻程度,即使当时未能跟踪到这家人踪迹,他也会去药行打听,既然被他看上了,就不可能逃脱,月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第二天,我照常一大早就带着孩子去采药,到了酉时天色渐晚便回,平日我娘子都是做好晚饭等我,可这日,等我回家却没见到我娘子……我以为去了邻居家,正要去接,刚出门,就见一架马车疾驰而去,紧接着,我就听到我娘子的低泣声,然后……”男子一度哽咽,将头深深埋进手里。
“我娘子浑身是伤,穿的衣服根本不是她的,一连三四日天我都没出门,守着她,她每日吓得瑟瑟发抖,听到声音就惊惧不已,直到第五日,才让我去采药,每年采药季集中在夏秋两季,如果不出去,我们可能讨不到一年的生活,因此……”
男子泪流满面,又整理整理了情绪,道:“我当日去了,天不亮就到了山上,中午就急忙回来,娘子洗好了衣服,做了午饭,还责怪我不该这么早回来,那日下午,她才告诉我一切……
她说,她当日在溪边洗菜,突然有人从背后掩住她的口鼻,将她拖上了马车,装入麻袋,她还来不及叫救命,就被打晕了过去,等她醒来,便开始挣扎,过了一阵,才被从麻袋中放出来,眼前之人,正是那日在马车上打量她的那人,我娘子说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双眼睛。
紧接着,她意识到自己……在一个房间里。这房间非常的大,怕是有六七十丈,四面都有门,她吓得要死,不停喊叫,想逃……”
男子声音低沉,却又似怒吼,从这声音中,能听出他的痛苦,愤怒,他接着说:“那人似乎并不怕她叫喊,而是颇为兴奋,让她跑,但是跑向不同的门又都开不了,然后在门口把她堵住,抓住她给她灌酒,如此反复,直到我娘子跑完了四面的门,绝望疲惫,才将她……”
“这房间四面都有门?”
“是,我娘子是这么说的。”
“房间内陈设如何?”
“不清楚,我没问娘子。”
“从这里到被关押的地方,路程多远?”
“也不清楚……”
“无妨,你说的这些已经很有用了,你接着说罢。”
“后面他们就将她送回了,我陪了娘子几日,眼见她日渐好转,又跟我说了这些,我还以为她放下了,谁知,第二日,我才出门不久,就有乡邻来报信说她投河了!
现在想起来,我娘子当时一直问我,为什么他们不杀了她,杀了她,既不用暴露他们的丑行,又避免我们去报官……跟我说这些时,想必她就已经决心去死了,只是我当时没能理解,我……”男子已经泣不成声。
上官玘叹了一声,心想,为什么不杀了她,这和为什么不杀了月影是一样的,张佩新这个人,似乎是变态的,他不想要人命,而是想看别人受折磨——让人活着,不时回想起自己受辱的过程,就是一种极端的折磨。
又有几个人能从这样的折磨中幸存呢!他不由得想起了茶坊的那个叫莲香的女子,也许终有一日,她也会走上和这家娘子一样的路。
“我娘子说,那些人知道我们住哪,知道我儿子几岁,叫什么名字……如果我们胆敢去报官,且不说根本动不了他,他也会让我们全家死无全尸,包括我娘子在安徽的娘家人……他们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可见这是河南府中人!否则怎么知道我娘子来自安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