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正好,倒要看看他不肖子孙江二郎,见了他老母是怎生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高氏拨开两个碍事的举着棍棒的府丁,来到徐夫人跟前复命。
“夫人,要不要等二郎回来,这事再分说?”
徐夫人皱眉:“翊卫所远隔几坊,一来一回只怕天都黑了,何须把事情弄杂了,等那混账回家,我自将他押到祠堂里抽打,至于这边,先将那不要脸勾引有妇之夫的舞姬弄出来打一顿,解了心头之恨。”
徐夫人一视同仁,儿子怎么打,这舞姬就怎么打,先用板子,再上藤条,定要打得这对野鸳鸯分崩离析不可,教他们皮开肉绽,一辈子只要想起这件事,便只记得疼!
高氏明白了夫人的意思:“夫人,那,要不要先派点人手,去把二郎押回家里?”
徐夫人道:“去。二郎不怕出丑,他的老母也不怕,就算是闹到翊卫所,让他在同僚面前颜面扫地,我也在所不惜。”
江家老夫人想法很简单,人要脸,她就给脸,人若是执意不要脸,她也不会给。
榴娘怎知是惹了哪路神仙,但听他们言之凿凿,说自家娘子是个舞姬,勾引了他们家的郎子,那绝对是胡说八道。
娘子在这水中央深居简出,平素若无要事,向来不抛头露面,她性子喜静又怕生,莫说勾引谁家的儿郎,就算是陛下亲自周旋,也难换美人一笑,她会不开眼,放着陛下不去喜欢,又在外面和旁的什么人相好?
就算银针刺了眼,也不至于眼瘸到这地步。
此时,徐夫人自那棍棒阵中越众而出。
但见徐夫人身着青织金妆花纻丝软袍,裙边上刺绣绛红如意纹,人虽上了一些年纪,和榴娘差不多大,但满头乌丝,却不见零星花白,步态高雅,风韵天成,一看,就知是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
这一副来拿自家不孝儿郎的做派,倒让榴娘心底犯嘀咕:
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这疑难没解开,忽听徐夫人朗声问:“二郎不在这里?那你们娘子可在?让她出来,我是二郎的母亲。”
实不相瞒,榴娘不认识徐夫人口中的“二郎”。
但要说行二的郎君,好巧不巧,他们家陛下原来就是行二,上有一个夭折的庶长兄。
榴娘心头疑难,眼下皇帝陛下还在这间水中央里,这里乌七八糟的,一堆人对峙着,她该把这事知会陛下么?
心思几转,却听影壁之后传来些许跫音。
竹影婆娑,从一面汉白玉砌成的石井栏之后,徐徐转出两道宛如神仙眷侣的少年男女。
男子一身皂色绉纱坠地长袍,衣间勾勒的是波涛撞崖纹;女子一袭薄柿色团窠对鹊纹襦裙,挽豆绿洒金碎花披帛。
水中央豪宅名居,能住此间的自然都不是凡人,饶是如此,这男子一出来,便被人极重的压迫之感。
分明只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年人,却不知身居何等高位,这等含而不露的威仪,宛如无形的利刃,一经出鞘,便能一剑封喉。
昔前,徐夫人受封诰命,也曾入禁中谢恩,对天子有过一面之缘,但记忆却已模糊,加之那时李朝琰年岁尚小,面貌稚嫩,今日猝然相见之下,徐夫人没有认出来。
但她却惊讶万分:“你是谁?”
一看到这陌生男子的面孔,徐夫人顿时心道不好,怕是一场误会,搞错了对象。
高氏没听见徐夫人这道充满疑惑的询问声,还道这女子脚踏两条船,观她面容身形,的确堪称绝色,要不然也不会把二郎灌了迷魂汤,但这女子未免太恬不知耻,手里把着二郎,又要在家里养另外的小白脸。
高氏一马当先,着人将棍棒阵摆好,气势赳赳地欲上前乱棍开打。
李朝琰负手向后,竹影徘徊,笼络在少年男子七分清隽之中又有三分昳丽之色的俊容上,筛出青翠的淡光。
他挑了唇角,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徐夫人那踯躅怀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