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陪柳煦儿回娘家的活落在了兰侍官手里,一方面是出于柳煦儿半路闹个肚子还是头疼发热有人照顾的考虑,当然最主要的因为还是兰侍官猜拳猜输了,被迫而为之。
此时紧赶慢赶已经走了一个月的路,平静有之,意料之外也有之。如今终于抵达贵安城内,这里对兰侍官而言同样是从小长大的熟悉之地,心神不由自主地舒缓开来。
然而没舒缓多时,兰侍官就又绷了起来。
盖因她们每走一步,即能或听见或看到与安晟公主相关的事情,比如某某胭脂铺就打着男士可用的招牌,扬言这是昔日安晟公主最爱的面首最常用的一款脂粉。再走两步,某某书屋摆了一门口的言情读物,半数以上都在描写安晟公主与数男子的风流□□恩怨情仇。
兰侍官每走一步心都在颤抖,双眼不住往柳煦儿的方向倾斜,生怕她一个没看住柳煦儿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打击给气哭。
一个月前柳煦儿和宋峥闹矛盾,起因正是宋峥数之不尽的烂桃花……
但这所谓的‘烂桃花’并不是指女人,而是男人。
都怪宋峥从前扮相太美,无数男人拜倒在‘安晟公主’的石榴裙下念念不忘,以至于他们在面前模样相似的宋峥之时,其所流露出来的款款深情把柳煦儿给醋到了。
早年就有先帝余孽偏好阴损,常予当今天子挂断袖之名,诸如某俊俏将军、斯文尚书、霸道大理寺卿等等等等,几乎无一不沾染。
坊间传谣一多,于是就把宋峥给害惨了。
此时柳煦儿负气出走,一朝回娘家,竟如入宋峥姘头大本营!兰侍官只恨不能尽早将柳煦儿劝回客栈,万不可让她继续这么待在外面,否则铺天盖地的绯闻听多了,怕是不信也要信了大半。
柳煦儿心神不宁逛了半路,约莫也觉得闹心,同意兰侍官的意思准备扭头回客栈。
恰在回客栈之时,门口一人一马颇为打眼,登时映入柳煦儿的眼帘:“邢大人。”
邢严闻声回首,惊讶地发现唤住他的竟然是柳煦儿:“皇……”
后面那个字被他及时咽了回去,他见柳煦儿作平时少妇打扮,抱拳改口:“夫人怎么会在贵安?”
他乡遇故人,柳煦儿还挺高兴的:“我回娘家探亲。”
邢严被这句回娘家给愣了好半晌才答:“挺好的,你夫君呢?”
夫君二字含在柳煦儿舌尖,回想起这位也在绯闻之列,这个故人突然就不香了:“他忙,来不了。”
邢严观她脸色转变飞快,暗暗揣测这两位往常如胶似漆,这会儿柳煦儿千里迢迢出远门,那位再忙也断不至于放任她独行的,怕不是在闹矛盾?
果不愧是明察秋毫的大理寺卿,某些时候眼神还是相当毒的。柳煦儿不知他已经猜出大半,问道:“你怎么也来贵安了?”
“我在附近查案。”提起这事,邢严神色闪缩,“顺道过来走走。”
柳煦儿记得刑严说过当年主动请调外放正是来的贵安:“探望故人吗?”
邢严静默:“没,故人已逝。”
不知怎的,柳煦儿直觉意会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那为何还来伤心之地呢?”
邢严舒眉:“虽然故人不在,但这里始终保留着我对她的记忆与思念,我不认为这是一个伤心的地方。”
柳煦儿怔忡:“说的也是。”
邢严今日只是路过此地,他还有案事在身,没与柳煦儿叙旧太多率先告辞,临行之前他忽而提到一件事:“话说起来,前几日收到来信召我速速归京,说是政务无人把持,各自的管辖的部分全部打回各种处置,六部九卿人人焦头烂额……若是两位出游玩够了,不妨尽早回京,国不可一日无君。”
柳煦儿被兰侍官牵回客栈的时候还在发怔,上楼梯时她不禁问:“上京有来消息吗?”
兰侍官轻咳:“来了。”
柳煦儿的眼睛微微发亮:“夫君也来了么?”
兰侍官将人牵到她住的那间房,柳煦儿看了眼那扇板,福至心灵般推开房门,一人正背对她门的方向,负手立在窗栏往外眺望整座贵安城。
柳煦儿双眼彻底亮了。
终于将人请进屋,兰侍官将门阖上,全身而退。
虽然明知道对方早就知道自己的到来,但柳煦儿还是下意识放轻动作走上前,伸手轻轻抓了下他的衣袂:“你怎么来了?”
宋峥的目光顺着她的动作转移到她的脸上,四目相对,柳煦儿有点儿心虚地悄悄避开了。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让她冷静下来,其实两人没吵架,是她害醋闹脾气,丢下宋峥给跑了。
若非刚刚在楼下偶遇邢严,她说不定会与传闻中的‘公主面首’较儿劲,然后继续没完没了的害醋生气。
“我本来是准备先一步在宫里等你,结果等了半天,才知道你临时改变主意住到了这里。”宋峥轻轻捏了下她的软颊,嗯哼一声,“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