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补充道:“那时候皇帝在军中甚至一日一餐。”
“这……那普通士兵吃得怕是更差?”
“当然。从来粮草如何供应及时就是个难题。”
多尔济回忆了一下随皇帝出征噶尔丹的经历,提了一嘴:“不过上一次,倒是有些商贩随军运粮,我原本还担心这些商人麻烦,因为急行军很苦,有些新兵都想逃。没想到他们倒一直坚持下来,还真把粮草供应上了,虽说是看在银子的面子上。”
暮雪原本就有在草原上做生意增加收入的想法,听见多尔济说起运粮商贩,心想这也是吃苦耐劳的一群人,或许能为她所用,便追问:“是哪里的商人?”
“那倒不大清楚,好像是邻近省的。”
邻近省的?暮雪想一想,道:“山西的商人?”
“对,大约是。”
原来是晋商啊,她垂下眼帘,思考了一瞬。而后夹了一筷竹节馒头放到多尔济碗里:“吃早膳吧,别冷了。”
暮雪一边吃一边思索。晋商的出名,她自然是听说过的,原来从这个时候便已经开始展现了吗?说起来山西的确离草原很近,她若是要经商,也许还真能靠得上晋商。之前给她送顾绣衣裳的范家,似乎祖籍也是山西。
一旁的多尔济,因在军中养成的习惯,吃饭很快,没多久就吃完了。他倒也不急,用手撑着脑袋,静静凝眸四公主。
她似乎总有很多心事,藏在心里,不肯对人言。原本多尔济以为,是因为自己同她不很熟,她才这样。可是即使是对着四阿哥五阿哥,四公主似乎也不肯透露心声。
这样一个提防心如此之重的人,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被取信呢?
确实有些棘手,不过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熬。
暮雪思索完一阵,放下筷子,抬起眼眸。正对上多尔济直勾勾的视线。
他刚才是不是一直在看他?暮雪皱起眉头,被窥探的感觉让她很不高兴,一时又有些恼怒:“你吃完了就出去,在等什么呢?”
“等你啊。”多尔济笑道,“公主刚才,在打什么主意?”
暮雪不看他,只是用帕子擦了擦嘴,道:“哪有想什么。”
对了,可以趁着这时同他说学语言之事。
她便道:“你之前不是说想学汉语,我觉得昨天五阿哥的提议很不错,就让那个张诚来教你,我也陪着你一起,说不定还能学些罗刹语。”
多尔济剑眉一挑,换上一副了然的神情:“原来公主是打的这个主意。”
“我又打什么主意了?”
“公主为什么想学罗刹语呢?”
暮雪白了他一眼,学着他昨日的语气:“因为我嫁的额驸,地盘刚好和罗刹接壤。万一人家有什么主意,我能听懂总比听不懂好。”
多尔济大笑起来,回头就知会了四阿哥五阿哥,喊张诚在队伍休息时教他与四公主。
这是小事,也无人提出异议。
张诚于是又担当了一个语言教师的活计。
他不愧是法兰西挑选出来,派到东方帝国传教的人士,素养极高,还真像模像样地教多尔济一些汉语,教暮雪一些俄语。
业务水平十分到位,如果能剔除时不时夹带的传播福音的语句,授课水平堪称完美。
暮雪在学的时候,顺带问了许多问题,例如罗刹皇帝是谁啦,国内情况怎么样。法兰西现在是什么情况,老朋友英国又是什么情况。
张诚对答如流。
康熙三十七年,也就是西历1689年,清廷无大事发生。
而在遥远的北地,此时俄国的皇帝是彼得一世,据说他曾化名成普通贵族,在欧罗巴游历,学习列国先进经典。近年回来俄国,正在与旧贵族抗争、预备改革。
欧罗巴那边,英国据说国内正在进行抗争,国王与贵族之间的矛盾,东印度公司已经成立并蓬勃发展。而法兰西则在路易十四的领导下欣欣向荣——这个暮雪以为是张诚给本国人加上滤镜后的描述。
整个送嫁队伍日出而行,日落而停歇,张诚的课堂因此多半在晚上。五阿哥起初好奇地听了两次,嫌无聊,转头与他的随从玩去了。倒是四阿哥,每隔一两天会来听听,沉默地来,沉默地走。
直到张诚有一次提到路易十四的重商政策,并且颇为推崇附上许多溢美之词。
四阿哥才皱眉道:“你们的皇帝简直胡闹,农为本,商为末,重农抑商方才是该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