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有些想问策棱,你想不想回故乡,然而视线与策棱对上时,策棱微不可见的摇摇头。
多尔济便明白了。
这样多清廷的达官贵人,他不便多说什么,只是沉默着拍了拍策棱的肩膀。
倒是恭格喇布坦有些怅然:“那时候喀尔喀的草又是一年绿了。”
只是他们回不去了,来赴宴之前,哥哥曾很严肃地提醒他。
“万一额驸提起要不要回喀尔喀之类的话,你一定不能说想回去。”
“为什么,如今噶尔丹不是败了吗?”
策棱告诫道:“为什么?因为皇恩浩荡,我们蒙受主子爷恩德,主子在哪儿,我们做奴才的就该在哪儿。”
恭格喇布坦仍有些懵懵懂懂,但到底明白一件事,故乡,是回不去了。
琵琶声忽起,原来是戏班子见摔跤结束,重新奏乐,扮作武松的戏子粉墨登场,唱一出武松打虎。
众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
见没闹出什么大事,暮雪也不宜总待在这边,叮嘱了几句不要吃酒吃醉,说了些玩得高兴之类的场面话,便扭头回去了。
恭亲王府的海善贝勒拍拍多尔济的肩,感慨:“你同四公主感情还真不错。”
“那当然,”多尔济眉飞色舞,“她爱我至深,只是脸皮薄不敢开口。”
“这样的天作之合,还不多喝几杯。”
“行啊,不醉不归!”
“干杯!”
一场宴席,办得宾主尽欢,人人都道四公主与额驸很是恩爱。等到过几日,暮雪进宫领宴,宜妃还笑着同她说:“你这额驸,胆子也是大,性情也率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牵住你的手不放呢。”
暮雪只觉脸烫得慌:“他就是有些癫。”
“不许这样说你额驸,给人留点面子,”宜妃道,“你能把这宴席办得妥当,我也就安心多了。”
“难道姨母之前还不安心?”
“那当然,”宜妃将炕桌上的一碟子奶饽饽向她挪了挪,“你从前都是不声不响的,我真当心你自个儿开了府,日子过得乱七八糟。”
暮雪笑起来:“那倒不至于。”
她拿起一个奶饽饽,掰开一半,递给宜妃吃:“只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现在也是懂了。”
这一场宴席办下来,算上酒菜、请戏班子的钱,花了一百一十两银子,基本抵得上她一个月月俸。就这还是伍嬷嬷拿着算盘乌鸡似的盯着的开销。
按着这种出远胜于进的花费,有个三年五载,她下嫁时那一万两妆奁银就得花完。
宜妃往外间看了看:“你今天没带奶嬷嬷来。”
“今天小年,我让她回家过节了。”
宜妃道:“你这个奶嬷嬷啊,其他都好,就有一样,未免太节省了些。当时你还小,为着茶点的一两银子,她还跟人吵起来过。”
“还有这事?”
“是啊,”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宜妃有些想笑,“闹到我面前来,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振振有词,说郭贵人没了,可我们公主也不能让人欺负,别说是一两银子,就是一吊钱,一文钱,该是我们公主的就不能让他们糊弄。”
听着宜妃惟妙惟肖学着伍嬷嬷的语气,暮雪不经笑起来。
两人笑了一阵,宜妃说:“不过啊,你是公主,不能学着那样俭省,该有的场面不能少。”
她关切道:“听说你的府上还是原来配的那些人,也该添些,否则真到了喀尔喀,就失了气派了。”
“是,我记着了。”暮雪答应道。
宜妃望着她,问:“可有什么好消息没有?”
“呃,哪有那么快呢。”暮雪有些尴尬。
宜妃叹息一声:“也是。”
她望向窗外,红墙映白雪。“那么等这个年过了,你就要离开我,到喀尔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