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琢是轻蔑时雨的茶碗与自己的茶盏的区别,他用牛饮嘲讽这下里巴人,这少年也不懂。唐琢面上恭敬地与对方敬茶,拢袖喝自己的杯中茶:“时少侠,你说个数,离开阿竹妹妹,你要多少钱?”
时雨认真地托起腮判断,拿自己的钱和戚映竹各自摆在天平两端。他在脑内不停地给左右两边添添补补,忙忙碌碌。但是天平在戚映竹那边,实在太重了,忙得他手忙脚乱,他也摆不上合适的价格。
时雨回答:“无价。”
唐琢一愣,下一刻,他拢着的袖子被人一把拽下。时雨一手扯下他的手臂,一手拿着茶碗,一碗水当头泼了下来。唐琢被茶水泼成了落汤鸡,听时雨淡声:“你是不是觉得你嘲笑我,我看不出来?”
唐琢大怒:“你――”
下一刻,他的喉咙被一把掐住。唐琢面色铁青,身后的卫士一看不好,连忙上前,却见时雨拽着唐琢手臂的手腕一动,几点密针挥洒而出,那些卫士就被定住了身形。
时雨掐住唐琢的喉咙。
唐琢脸色青白交加,震怒又茫然。唐琢勉强道:“你敢!你不敢杀我――”
时雨掐着他的喉咙,与他脸几乎贴上。从远处看,两人像一对好兄弟,凑近商量悄悄话一般。时雨贴着他耳朵,淡声:“离开这里,不然……”
戚映竹急促的声音传来:“唐二哥,时雨!”
时雨愣一下后,瞬间收回了手,扭过脸。唐琢一边咳嗽一边惊惧地想往后撤退,但是想到自己在戚映竹面前的面子,他硬生生止住逃跑的脚步。
戚映竹提着裙裾,和成姆妈从屋中赶来。那主仆二人脚步匆忙,显然发现院中的不对劲,怕出事。戚映竹走几步路便喘息微微,脸色苍白,看上去更加羸弱。
成姆妈第一眼看唐琢,见唐二郎脸色难看,满脸的水滴滴答答向下落。她心里暗道不好,拽一拽女郎的衣袖,提醒女郎。
戚映竹第一时间看时雨,时雨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空碗,茫然而无助地看她。少年眸子乌黑,唇红齿白,戚映竹放下心――幸好她来得快,时雨才没有被唐二郎仗势欺人。
她对唐琢是有些了解的。唐二郎颇有些贵族郎君的通病,喜欢以权势压人。然而时雨只是一个可怜的穷苦的野小子,如何受得了唐二郎的欺压?
戚映竹问:“时雨,你没事吧?”
时雨乖巧地摇头。
唐琢气得脸青:“阿竹妹妹,你是不是问错了人?”
戚映竹这才看向唐琢,看到唐琢发冠上的茶叶、脸上的水,她吓了一跳。她再次看向时雨,目光惊疑。时雨看懂了她的眼神,说道:“他让他的卫士到隔壁打我,他骂我‘土鸡瓦狗’,他还用钱威胁我,要赶我走。”
时雨又想了半天,伸出自己方才打架时,被唐琢卫士擦到的手腕。他手腕上干干净净,什么也看不出,但时雨努力挣扎一下:“他的卫士掐我的手腕,我手腕差点断了。”
戚映竹立刻去看时雨的手腕:“什么?差点断了?”
她虽然没有从时雨的手腕上看出什么痕迹,但是戚映竹胡乱地想,可能是习武人打架的方式与众不同,比如时雨其实……有了内伤?
戚映竹责怪地看向唐琢:“唐二哥,我不是请你不要欺负时雨么?时雨这般单纯善良,又孩子气,他根本不懂你的世界……你为何还要这般欺负他?”
时雨立在戚映竹身后,微微露出一个笑。但是戚映竹关怀地看向他,他便又是安静无辜地眨着眼,还撇了嘴,看着分外委屈。
成姆妈看到少年那一闪而逝的笑,一个哆嗦:“……”
唐琢不可置信,他手指时雨:“阿竹妹妹,你知道他是如何做的?他拿茶碗泼我水,他还掐我脖子……”
时雨反驳:“他胡说,我没有。”
便是眼瞎如戚映竹,都不可能说自己看不到唐琢那一头一脸的水。只是在戚映竹眼里,时雨是被欺负后才回击的人……戚映竹责怪他:“时雨!”
戚映竹有牙尖嘴利的时候,她语气生硬,对唐琢说话时有些生气:“难道不是唐二哥先看他孤身一人,才欺负他的么?我都说了,时雨是我的救命恩人,为何你对我的救命恩人,这般没礼貌?时雨……你手腕还疼么?”
时雨想了想:“疼。”
戚映竹目有怜惜之意,隔着衣轻轻拽住时雨的手,拉着他进屋去给他上药了。唐琢又气又着急,追上去:“阿竹妹妹,你不要被他骗了!事情根本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那个时雨,他就是坏坯子!”
成姆妈在旁边劝阻唐琢:“唐二郎、唐二郎……你莫追了,女郎现在正生你的气,你越解释,她岂不是越觉得你强词夺理?而且时雨那个样子……看上去,你确实威胁了他。”
成姆妈本坐观其变,这时也不禁责怪唐琢:“唐二郎,你太不冷静了。时雨是我们女郎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用钱财打发时雨?难怪我们女郎生气。时雨那小子……我们女郎都快把他捧到掌心吹捧了,你还欺负他?你用错方法了。”
唐琢:“……我真的没有欺负他!”
――他是想欺负,但他根本没来得及!
唐琢有口难言,停下步子,意识到自己太急了。他盯着那衣衫挽在腰间的少年被戚映竹牵着进屋,目中充满了嫉妒。唐琢痴痴地看着,见打帘子的时候,时雨凑上去好像跟戚映竹说了什么,戚映竹噗嗤一笑……
唐琢茫然无比地气:“莫非阿竹妹妹是以貌取人么?怪我不如那个时雨长得无辜?”
成姆妈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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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舍中,戚映竹给时雨上了药。她稀里糊涂地给他手腕涂抹,问他手腕哪里疼。时雨随便瞎指挥一通,凉凉的药就涂到他腕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