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桁逸眉头一拧:“再看吧。”他需得先确认,这位苏郎中是否当真与姑姑长得相像。倘或是他看错,苏郎中愿意的话,策安也可认她为干娘。一盘棋收尾,苏桁逸看向坐于对面的儿子,道:“策安,换你叔父来。”“哦。”苏策安隐隐猜到是爹爹同叔父有话要谈,他跳下椅子,行礼道:“爹爹,孩儿去院里耍一耍剑。”“小心点。”苏桁逸叮嘱,少顷,看了尘述一眼,吩咐道:“你随策安一起。”尘述:“是,大将军。”待他们离开,苏珩叙入座在刚才苏策安的位置上,他眉头微拧,小声问:“大哥,爹的伤势可是严重?”“尚好。”苏桁逸面色不变。此次受伤,最大目的是想让皇帝对他们苏府有所安心,是以,他们的父亲受伤只能往重,轻不得。但总归是不会忧及性命。苏珩叙亦是心有所料,神情凝重:“大哥,皇上今日见你,可有异象?”苏桁逸平静回答:“依然如此。皇上交付我们苏家重任,是我们荣幸。”听到这种答案,苏珩叙不便多话,低头捏起一个黑色棋子,重重地落在棋盘上。往年皇帝不会将他们苏家全数召回京,今年却是先后传了八百里加急书信,让他们一齐回京。想来定是皇帝对他们苏家另有安排。只是不知,到底给他们做了什么样的安排。苏桁逸捏起白色棋子落入棋盘。棋盘中,几颗黑色棋子已然被白色棋子团团包围。他将黑色棋子收走,道:“你棋艺这般差了?连策安也不如。”苏珩叙哪里分得了心去下棋,落子乱七八糟,与他的思绪一致。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敛眸道:“大哥,我总感到不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苏桁逸放下棋子,道:“既然你无心下棋,那便不下了。”他唤人撤了棋盘,再看向苏珩叙,嘱咐了一声:“策安不知父亲受伤一事,切莫在他面前露馅,其他事,也莫要被他瞧出端倪。”苏珩叙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与此同时,另一边。太子府的马车正慢慢悠悠地往前行,目的地尚未明确。车厢内,苏窈捧着两个锦盒,同谢景昭说起她收到的礼物。她先打开良妃娘娘送给她的锦盒,入目便是五条整齐叠放好的丝帕。谢景昭轻轻挑眉,深眸里的疑惑十分明显:“母妃为何想要赠你丝帕?”想起缘由,苏窈不由得脸颊微红,语气扭捏,不好意思道:“就……我刚好要用到丝帕,良妃娘娘便递给我丝帕,一共两回,第二回时,我想拒绝,但良妃娘娘说,她的丝帕更多。”谢景昭静静地望着她,须臾,问道:“你哭了两回?”苏窈:“……”她没说呀!他怎会知晓?见她别开了头,也不出声否认,谢景昭心中了然。因是在咸尚宫内的事,赫凡、青羽他们不能近身,自然也无从知晓她为何会哭。他微微拧眉,隐有担忧,轻声问道:“为何落泪?”苏窈抬眸瞄了他一眼,神情显得几分不自在,怕他继续担心,她如实说道,声音轻轻:“良妃娘娘待我很好,我一时没忍住。”听完她的解释,谢景昭的眉间并未舒展开,仿佛在琢磨她是否用了善意的谎言,只为不让他担忧。苏窈见他一言不发,再次认真道:“是真的哇,我没有骗你!”就知道他会不信!可事实的确如此,是她自己情绪上来,憋不住落泪。谢景昭深眸里映着她真切的神情,她的眼眸潋滟清澈,没有半点儿心虚作假的痕迹。他神情恢复平常,语气轻缓,解释道:“我并非介意你哄骗我,我只是担心,你在宫中受了委屈,却不肯告诉我。”“我怎会受委屈。”苏窈下巴微微往上抬,脸蛋洋溢着几丝骄傲,她以得意的口吻炫耀道:“良妃娘娘赠了我镯子、发簪,还有好多条丝帕,连四公主也赠了我一支漂亮的步摇呢。”说完,她低头摇晃了两下脑袋,发髻上戴着的步摇上点缀的珠玉随之晃动,闪着光润干净的光芒。谢景昭的视线先是落于她发髻上的步摇,她“炫耀”完毕抬起头时,再对上她那双明亮含笑的眼眸。他不自禁地跟着扬起唇角,似压抑不住,倾身弯腰,轻轻吻上她的额间。苏窈猝不及防,但也慢慢习惯他动不动就喜欢亲她的行为,只瞧他一眼。谢景昭又是扫了一眼那支步摇,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谢明月送了你步摇?”他与这个妹妹接触甚少,即便年岁差距算不得大,但他素来独来独往,不愿与他人交谈过多,纵然同为父皇的孩儿,也无例外。可他知晓,谢明月是父皇膝下最小的公主,亦是最得父皇的宠爱,被父皇宠得有些骄纵无礼,目中无人。是以,当他听到赫凡说起谢明月进了咸尚宫,他便坐不住,同父皇告退,即刻赶回咸尚宫。,!此时,得知谢明月不仅没有对她发难,反而还赠了步摇,谢景昭不禁怀疑谢明月赠她步摇的目的。苏窈把良妃赠她的锦盒小心地盖好,放到旁侧的小桌子上。紧接着,她再拿起另一个锦盒,将其打开。原先放在锦盒里的步摇已经戴在她的头上了,锦盒里只剩一个信封。谢景昭瞥一眼,挑眉,低沉的声线意味不明:“谢明月还写了信给你?”“唔……也算是书信吧。”只写了两个字的书信。谢景昭眸色晦喑,冷眼盯着那封书信。苏窈见他对这封书信好像格外的在意,想想这书信里也没有写什么不能见人的内容,便将书信抽出,再展开给他看。她坦坦荡荡,道:“喏,这便是四公主写给我的书信。”谢景昭垂眸一扫,几乎不用她提醒“不止写了一个字”,他眉间再次一拧,甚至拧得比方才还要更深。他沉着声:“歉礼?谢明月她对你做了什么?”苏窈惊讶于他的眼尖,这么一扫就能瞧清那墨点大的“歉”字,也着实被他倏然冷凝的神情吓了一跳。她眨了眨眸,倒没准备瞒着他什么,慢慢道:“一个误会罢了,四公主以为我爹娘还在世,纠正了一下冬苓秋络她们对我的称呼,教她们要像沈姑娘的婢女一样,唤我‘小姐’便好,不能唤我‘主子’。”谢景昭眸色一沉。“纠正”?这点小把戏于他而言,简直可笑。苏窈再迟钝,也察觉到了身侧男人的异样。她歪头瞧向他,小声问道:“你生气啦?”谢景昭缓了缓语气,却难掩不悦,他道:“你是她的皇嫂,她不该对你如此无礼。”苏窈瞧他一眼。怎么可以说得这么的理直气壮。她弱弱地纠正:“我同你还未成亲呢。”“快了。”谢景昭依然坚持他的说法,再道:“这歉礼是她应给的。”苏窈听他这么说,轻轻点了点脑袋:“嗯嗯,良妃娘娘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我收下四公主的歉礼了。”谢景昭神情未有缓和。不仅得有歉礼,更需同她亲口道歉。这书信如此敷衍,想来也知谢明月并未同她亲口道歉。他默了片刻,沉声道:“下回谢明月再敢这般对你,不必退让。”苏窈听着觉得怪怪的,好奇地问道:“四公主是你的妹妹,你跟她感情不好吗?”她回想了一下,当初三皇子来寻她,他的反应也是这般,几近漠然。仿佛他对这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并没有多少感情。谢景昭回答得很简单,仅二字:“不熟。”苏窈:“……”是她未曾料到的答案。不过,她唯一拥有血缘关系的堂弟,她也不熟,甚至不止不熟,当初姑母要霸占爹娘留给她的房屋,便是要占给她那个堂弟娶妻。光是想想,苏窈都连带着有点讨厌堂弟了。再看他,虽与三皇子、四公主乃是同父异母,但明里暗里的争斗定少不得,光是储君之争便害他差点丢了性命。思及此,苏窈抿了抿唇,认真道:“嗯,下回我不让着了,谁来我都不让。”谢景昭眸底的笑意稍纵即逝,前一刻心里的那点儿不悦,亦在霎那间消失殆尽。以防万一,苏窈谨慎地问道:“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我肯定不能得罪,除此之外,其他人我能得罪么?”分明是不惹事的性子,却问得仔细极了,好似下回进宫会将所有能得罪的人皆得罪了一遍。谢景昭知晓她并无此意,轻笑一声,道:“能。”只一字,仿若她闹塌了天,也有他护着她。苏窈一听,嘀嘀咕咕着:“太子妃的地位这么高吗?我这还没当上太子妃呢,就能到处得罪人了。”谢景昭忍着笑意,问她:“你有想要得罪的人选么?”苏窈摇了摇脑袋,表情肃然地回答:“我可不无理取闹,若旁人故意找我事,我肯定不躲着了,不躲着,那势必会得罪对方的嘛。”言之有理。谢景昭静静地凝望着她,少顷,忽地低头,在她仍处于严肃神态的时候,一吻落在她的唇角。苏窈的思绪还停留在方才的话题上,愣了一下,她眨巴眨巴眼,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嗯。”他似乎不打算只轻轻吻一下,离她很近,鼻尖偶尔向前,蹭了蹭她的鼻尖。“我们不是在说很严肃的事情吗?你怎的又亲我了?”苏窈十分不解,譬如说起四公主赠她步摇那一会儿,他也莫名其妙亲了她一下,再譬如此刻。谢景昭很难解释清楚,薄唇轻启,低声道:“不知。”他愿意将此称为,情难自禁。然而这一词说出口多少透着些,轻薄她的无赖之意。谢景昭的视线紧紧凝在她的脸上,问她:“你不喜欢?”四目相对,苏窈率先挪开目光,这一挪,便看到他的唇瓣。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并非是第一回亲吻,但每一回皆让她感到浑身发热,难以冷静。她匆促地再挪开目光,盯着旁侧窗边垂落的帷幕,帷幕下方的小吊坠不知是什么精细的物什,随着马车行驶,摇摇晃晃。耳边再次传来他的声音,他重复问着,执着又耐心地等她答复:“你不:()不妙!太子发现我造谣与他有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