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卿颇有些惋惜地答应了,却是与他约好来日再续,着实对他推心置腹一般。
从“故城楼”回到客栈,三哥和十七倒是并没有对她多问,许是心中明日彼此都要离开,也都早早回了房。
有些话,便是不说就以为容易过。
可是长瑜想起三人相逢相处十几日,临近分别,多少有些不舍。既不能眠,便推窗而观月。
长瑜站在窗口,一提气,便飞身落到一棵古老墨绿的梧桐枝桠。
一弯清月,淡淡的光辉洒落,透过树缝落在长瑜的衣上,像一点点的白霜,又像一分分的忧愁。
长瑜将腰间的玉箫解下,箫临唇口,清扬悠越的箫声缥缈如仙。和着月亮的清辉与树上的玉人,彷如仙童谪居,仙乐幽雅。
而此时,清朗的笛音缓缓飘来,与箫声相诉。长瑜微微一笑地将手中的箫放下,枝桠蓦的往下一压,长瑜侧眼看着已坐在自己身边的十七。
他的笛音跟他一样清清朗朗,而他的笛音或许更多的应是清冷。
“听三哥说,你明日就要去盛朝探访故人。”十七微略了片刻:“原以为你会和我们是一路人。”
长瑜闻言轻笑:“你话中的一路。怕不是简单之意吧!”
长瑜一挑眉:“我不爱与人为敌。”
说完,看着悬在檐角的月,有些惆怅。世事难料,若真有一日她与他们为敌,不知彼此有何感想······
“即便有一日,你与我们为敌,我也会将你当朋友。”十七一字一句的话,更像是一种承诺。
长瑜收回目光,心中思索的听着十七的话,“打那一日,你救了三哥的命,我便欠你一条命,十七认真地凝视着长瑜,话中笃定的情感,让长瑜不知如何而言。
“三哥的命比我重要,而你救三哥之恩,比我的命更重。”
长瑜坦诚地看着十七,顿时觉得自己方才之言,有些鲁莽。她缓缓地轻抚竹箫的管面,眼中有些怅然。
只不过,罢了罢了……长瑜心中一叹,而后将箫放在唇口,轻轻地吹起一曲离别调,想来此时只有这样的曲子才像这样孤冷的夜。
话语,有时反而是累赘。
十七安静地听着带着淡淡忧伤的曲音,他虽不知三哥为何对长瑜如此看重,然三哥在他心中,一直都是对的。
不过长瑜的才能却也是毋庸置疑的,就像他的箫声,想必也只有传闻中的司空萧隐可比,而就笛声来说,自己虽然也算个中好手,但也只有三哥的笛音能与他同声而和。
其实,在他看来,长瑜绎三哥有时倒有几分相似。
夜越来越浓,两人隐与荫蔽的身影缓缓的落入一双眸子中,月下,冷面寒霜。
手中的玉笛,紧握,却一音未发······
而月轮初转,幽幽月光下的故城楼美轮美奂,雕檐飞角,高峻如山,难怪是整个阜盛的锦城的中心所在,而在夜色静谧之中,逐渐沉睡过去的锦城也唯有故城楼还有几分不灭的灯光。然而仔细一看,却是带着几分莹莹的幽秘。
这几分幽秘的源点却是并非普通的灯烛,乃是几颗镶嵌在柱子上的明珠。“剑号巨阙,珠称夜光”,平常人家若是得了这一颗夜明珠,想来也是半生吃穿不愁,而在这房间中,却是以这夜明珠来照明,倒是足见这房间主人的财富与奢华。
“是她吗?”站在窗口的人,借着几分月光,轻轻执起窗前的一叶兰花,放在鼻下。
“他警觉性颇高,只让婢女服侍着脱了外衣,之后就遣退了所有的人,无人能近身。不过替他送衣服进去的婢女,倒是机灵地多看了一眼,发现她身上带着一块玉佩,上面似乎有一个小篆的“凝”字。如此倒是与少主所言有所契合。”
闻言,窗口的人微微地挑起一抹笑,手中的兰花因为忽然的失去力道而坠落,
“既然如此,也算不辜负今天的那杯好酒。”带着几分笑意的说话者慢慢地转过身,正是今日宴请长瑜的秦少卿,此刻的他似乎心情不错,慢慢地碾过落在地上的兰花,坐到一旁的逍遥椅上闭了闭眼道。
“那我们要在少主赶来之前,故意留下她?可是她未必会顺我们的意留下来。”小拾皱了皱眉道:“主子可是有何妙计?”
“妙计?”秦少卿微微地动了动唇:“我们为何要她留下来呢?”
“难道我们要对少主隐瞒此事?”
秦少卿不由得眉头微凝:“虽然在我看来,成大事者,本就不应当被儿女私情所困。可是既然是谷主与少主一同选定了此人,你我倒是也难以有所改变,又怎能隐瞒?”
“可是她既然要到盛朝朝圼都。”秦少卿笑了笑道:“我们正好有这个借口,可以去趟朝圼都。”
小拾抬起头,看了看闭目养神的秦少卿:“朝圼都?盛朝虽然也有我们的势力,可是朝圼都我们却是极少涉足。”虽然他一直不明白为何谷主单单对盛朝朝圼都常常是讳言莫深,自然也忧心此次自家主子插手,会有所碰壁
然而秦少卿心中却是明白这几分,可是就像他之前所言,儿女之情本就不该成为复国路上的阻碍,何况还是十六年前的旧事,更不该继续隐忍。
“正是因为极少涉足,我才想要亲自前去。”秦少卿的眉微微地蹙了蹙:“既是为了复国,便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这朝圼都既然是盛朝的首都,又怎能没有我锦城的鼻子与耳朵。所以这次刚好可以将她当做借口。”
说完,他看向窗外,月色虽然弥漫如一场秋雨,却也掩不住铺天盖地而来的暗夜,终究是该宁静以待曦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