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假思索:“六十。”
其实进价才二十。
刚开始的时候她压根不敢卖那么多钱,一是因为心虚,二是因为胆小,怕被人发现她是个黑心卖家。第一天晚上她对这对耳钉的定价是三十,一个星期后的定价是四十,半个月后,胆子越来越肥,定价就成了现在的六十。
女孩的双眼紧盯着那对耳钉:“能便宜点么?”
做生意需要察言观『色』,她看的出来女孩是真的喜欢,于是就回了句:“最低五十五,我进价就高,再便宜就不挣你钱了。”说这话的时候,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就像是在说真话一样。
但如果对方没有想买的意思,她的回答将会是:“小本生意,拒不还价。”
不跟没有购买诚意的顾客讨价还价,是她这小半个月的摆摊心得。
女孩:“还能再低点么?”
她反问:“你想出多少?”
女孩的年纪和她差不多大,显然也是个没什么社会经验的人,蹙眉犹豫了一下,她试探『性』地说道:“五十?”
只降了五块钱,她完全可以接受这个价格没,于是摆出了一副纠结的样子,叹了口气,无奈道:“行吧行吧,给你了,我看你顺眼,就不挣你钱了。”
女孩砍价成功,还挺开心,高高兴兴地拿出了五十块钱,买下了这幅耳钉。
陈知予送了她一个耳钉盒,又给了她一个小包装袋。
女孩拎着粉『色』小袋子离开的时候,陈知予心里还挺高兴,想着自己又赚了一笔钱,但是高兴劲儿过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发挥实在是太过于自然而然了,骗人的话张口就来,没有丝毫卡顿及迟疑。
不知不觉间,她变成了另外一个陈知予,一个她曾经排斥的、讨厌的、瞧不起的陈知予。
但是她竟然没有一丝丝愧疚或者羞耻,甚至还有点自豪,因为她赚到钱了,并且是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赚到的钱。
那个暑假,她摆了一个多月的地摊儿,挣了将近六千块钱,比上家教课还要赚钱。
不过她晚上去摆地摊,并不耽误她白天去当家教。
一个暑假,她攒够了第二学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并且练就了一张满口跑火车的嘴。
从此之后,她的人生就像是一节脱了轨的火车似的,冲出原有的轨道后,在无边无际的原野上肆意狂奔。
她扔掉了曾经的优雅,扔掉了曾经的骄傲,扔掉了曾经的高高在上与不谙世事,同时也摘了下“陈家姑娘”的名号,成了一位不靠谱的酒吧老板娘。
她也不想变成一个满嘴跑火车的世俗骗子,但如果不世俗,她活不下去,因为钱这种东西本身就很世俗,如果不让自己占满了铜臭气、与世俗同流合污,就赚不到钱。
但是她需要钱,需要还债,需要尽自己的所能替哥哥减轻负担。
这十年来,她为了谋生,没少骗人,其中就包括三百万的任务——为了钱,欺骗季疏白的感情。
十年前陈家大小姐一定不会这么做,不单是因为这件事太缺德,为人不齿,更因为她瞧不上那区区三百万,不过是她一条项链的钱而已。
但是现在的陈知予却这么做了,因为她没钱。
人生就是有这么多的无奈。
看到这对摆摊卖帽子的姐妹,陈知予就想到了曾经的自己,没道理不支持一下:“那我要五顶帽子,三顶男士的,两顶女士的。”
出门一趟,总要给三人组带回去点什么。
这是小女孩今天的第一单生意,一下子就卖出了五顶,她开心地不行,合不拢嘴:“姐姐你要什么样的帽子?我姐姐那里还有好多,你可以去挑一下。”
陈知予很配合小女孩:“好的。”说完,她和小女孩一起,朝着她们姐妹俩的摊位走了过去。
她给自己选了一顶黄『色』的帽子,给红啵啵选了一顶红『色』的帽子,加菲猫是棕『色』,小王灰『色』。
最后,她给季疏白选了一顶黑『色』帽子:“带上去试试。”
季疏白很听她的话,接过她递来的帽子,戴到了自己头上,额前的头发被帽檐压下来了一些,遮挡住了半个额头。他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牛仔外套,内搭黑『色』的卫衣,这顶帽子很配他的这身装扮。
陈知予给予了高度肯定:“很酷!”
并且是又帅又酷,和平时的那个清清冷冷的小和尚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不过无论是哪种风格,都很令人赏心悦目。
她道:“山里面冷,就这样戴着吧,很好看。”正说着话,她的鼻尖又开始痒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