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一天呢,她就迫不及待地回来要把钱拿走了。
覃秀芳站着不动:“娘,要我拿出来银元也可以,明天我跟你们一起进城。不然要是你们把钱拿走了,进了城之后却不回来了,丢下我一个人在村子里怎么办?”
“怎么会?我们的地,我们的家都在这里呢。快点,那钱说好只是给你保管的,等家里要开支的时候,你得拿出来。”刘彩云又催促了一遍。
覃秀芳还是不答应,咬死了不松口:“除非你让我跟你们一起进城。”
“好你个死丫头,还跟我讲起条件来了。”刘彩云抓起灶门旁的火钳就要打覃秀芳。
覃秀芳连忙闪开,边跑边喊:上面要派工作组下来了,你打死了我,要是被村里人告到了工作组那里,家成哥也要受牵连。你就是再讨厌我,也不能拿家成哥的前途开玩笑啊。”
“什么工作组?你少骗老娘,还撒起谎来了,你等着,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刘彩云嘴上硬气,心里却有些相信了这话,速度都慢了许多。
覃秀芳赶紧趁机跑出了灶房。
刘彩云骂骂咧咧地出来,没有追她,而是又去了周家成的屋子里,嘀咕:“那死丫头说,上面要派什么工作组下来,有没有这事?”
周家成有点错愕:“我没有听说。”
“好啊,死丫头骗我,我要她好看。”刘彩云怒了,蹭地站了起来。
周家成赶紧拉住了她:“娘,你别这么冲动,我没听说,但不代表没这个事。解放区都已经派过工作组下来土改了,我估摸着咱们家这片也不远了,迟早的事。你别节外生枝了,那几块银元留在她那里就先放着吧,迟早会回到咱们家的。”
只是覃秀芳一个没出过远门的人怎么会知道工作组?莫非是连长跟她说的?想起这个可能,周家成就有些心浮气躁。连长告诉覃秀芳,都不告诉他,这明显是对他还有意见啊,那以后的工作怎么开展?
哎,早知道就别回来了。自从昨天回来开始,就没一件顺心的事,也没睡个安稳觉,搞得他身心俱疲,无比地怀念城里。耳朵边,父母还在为了那三块钱的争吵,吵得他头痛,周家成不耐烦地说:“够了,我给她的,回头我挣了再给你们就是。这总行了吧!”
见他发了火,周大全赶紧表示:“就是,你这样大声嚷嚷,吵起来,闹起来,不怕别人大晚上的跑过来看笑话啊?行了,别惦记着那三个银元了,她人都是咱们家的,银元还能跑了不成?天气冷,赶紧回屋睡觉吧。”
这倒也是,死丫头都是他们家的,更别提银元了。
刘彩云骂骂咧咧地回了屋,周家总算消停了下来。
次日天不亮,周家人就起床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了。因为周家成腿上有伤,所以周大全花钱去找木匠买了一辆旧车子套在周家成骑回来的那匹马上。然后在马车上垫了一层旧的棉絮,再扶周家成上去,然后又给他上面搭了一床被子。
有了这个简易的马车,进城就方便多了,因为从他们村到县城有八十多里地,没有任何的公共交通,要么靠两条腿,要么就坐牛车、马车或者骡子拉的车。周家成受了伤,要没个车子太不方便了。
周大全把车子都弄好了,准备走了,刘彩云母子俩连同周立恩都还没有出来。
眼看天要亮了,唯恐待会儿黄家姐妹来了走不了,周大全赶紧催促她们娘俩:“你们快点,磨蹭什么呢!”
“来了,来了!”刘彩云拿着一串钥匙,一手拿着个包袱,另一只手牵着孙子,匆匆走了出来,周小兰两只手都拿满了东西跟在她后面。
周家成看到他们,立即说:“把立恩抱到车子上来吧,他人小,走不快。”
周大全心疼孙子,赶紧将周立恩抱了上去。
“天快亮了,走吧。”周大全到前面去牵马。
周立恩见家里都在,就覃秀芳不在,他连忙回头找人,看到了站在屋檐下,沉默着望着他们的覃秀芳,马上焦急地喊道:“娘,娘,爷爷,你等等,我娘还没来!”
刘彩云赶紧拿了鸡蛋出来,塞给他:“看看奶奶今天早上给你煮的什么,肚子饿了吧,快吃。”
“可是我娘她没来。”周立恩还没忘记覃秀芳,眼巴巴地往后看。
周家成哄他:“咱们出去办事,过几天就回来,你娘会在家里等你的。城里有很多卖糖的,你想不想带点回来给你娘尝一尝?”
周立恩果然被哄走了:“我想,除了糖,还有什么啊?二叔,我想多给娘带一点,她在山上采到了甜的果子都带回来给我吃……”
童稚纯粹清脆的声音越去越远,覃秀芳缓缓收回了目光,讥诮一笑,在这个家里,孩子的天真和善良也迟早会被抹杀掉,没什么可留恋的。
这些祸害总算走了!
她脸上的失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兴奋。覃秀芳转身关上了大门,回到自己的屋脱了破棉袄躺回床上,盖上被子,睡回笼觉。这八年来,自打进了周家,她就没睡过懒觉,今天补回来。
覃秀芳是被哭声骂声给吵醒的。
她睁开眼,外面已经大亮了,从门缝里溜进来的光线非常刺眼。她起床出门,站在院子里抬头看太阳的位置,判断了一下,现在应该是上午九十点左右,哎,没有手表就是不方便,连时间都判断不准,回头挣了钱,她一定要买个表。
收回目光,覃秀芳盯着紧闭的大门,哭骂声就是从外面传来的,还是黄家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