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尔雅的脸白了,倔强抿起的嘴角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低垂着眼帘,突然不敢与丸子那双眼睛对视,方才涌上心头的底气荡然无存。
“朕这个人虽说喜欢强迫别人,但朕强迫的从来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儿。满宫的美人儿,唾骂朕,恨朕的不少。”
丸子脚步声轻盈又缓慢,像是鼓点踩在人的心头。她忽然又附身凑到南宫尔雅的耳边,轻飘飘地吐气,仿佛情人的低语:“可皇夫你见过朕强迫你么?”
南宫尔雅的脸一瞬间煞白。
丸子却没了逗他的兴致。这人愿意在后宫当个影形人,先前的凤九天不想管,后来丸子也不想管。但若是能拿出来尽早解决南宫家,丸子不介意随手处理掉。
“看在南宫家所作所为你没有掺和的份上,朕给你一条生路。”丸子蓦然甩袖回到桌案后头坐下,头也不抬道,“出去吧。”
丢下这一句,丸子便又翻开了奏折,继续看起来。
南宫尔雅犹如一根木桩子,杵在桌案旁魂飞天外。自他出生以来,除了婚事上打击过大,南宫尔雅从未受过如此大的冷遇。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丸子翻看了所有奏折一抬头,发现他还杵在旁边,顿时不悦地蹙起眉头:“如果不想活,朕也可以将你赐死。”
冷而魅的嗓音响起,南宫尔雅才一激灵清醒过来。
他看着通身气势浑然天成容颜绝美的丸子,喉咙滑了滑,忽然干涩地问了一句:“陛下往日的昏聩,都是装的么?”
“你问这个作甚?”
“臣只想陛下告诉臣,”南宫尔雅闭了闭眼睛,可脑海中一双潋滟凤眸似魔似仙的女子挥之不去。强烈的反转姿态让他心里像拉扯一样难以忍受,这种艰涩的感觉类似于手握着一颗蒙尘的明珠,而他却当鱼目随手丢弃了。
“陛下可否给臣一个答案。”
丸子不知他到底在计较什么,眼睑微合,勾起嘴角笑得猖狂:“是,又如何?”
南宫尔雅脸色更白,隐约有怨恨:“陛下为何从不在臣面前泄露分毫?”
丸子觉得他这话说得可笑:“你觉得呢?”
“臣觉得呢,臣觉得呢……臣知晓了。”南宫尔雅突兀地笑了一声。而后躬身恭敬地给丸子行了一记大礼,转身告退。
丸子挑了下眉,又取了奏折摊开,头也不抬地看起来。
……
南宫皇夫被废的突然,女皇自曝家短,一夕间将双十了还未出嫁的孙花铃拱进了众人的视野。且不管南宫充为此恨上了孙家,皇夫为了此女竟然三年来守身如玉,没落已久孙家因为此惊天动地的丑闻突然成了众世家争相邀的座上宾。
好事者都想亲眼瞧一瞧,这叫皇夫弃后位之不顾的女子到底有多惊为天人。
近几个月来,女皇闹出的动静一桩接着一桩。且无论哪一件单拎出来,都是能载入史册的大事件。无论哪一件,都能让人津津乐道许久。坊间不知朝堂事,但京中朝堂内外的各大世家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南宫尔雅被废,皇夫之位空缺,这是何等重大的事情。
凰临建朝十九载,初代女皇凤媚改制的力度并不算大。如今整个王朝,依旧是男子为尊。即便是女皇选夫,男子以皇后之礼嫁入皇家。在男尊世家根深蒂固的印象里,还是女皇嫁给了男子。所以这皇夫之位的重要意义,不亚于不费一兵一卒改朝换代。
原本为丸子废除‘九品中正制和察举制’而愤怒不已的世家们,注意力立即转移到空缺的皇夫之位上。京中适婚的世家公子不知凡几,都想着一步登天。
果然,古往今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利益相同时便是盟友,一旦涉及自身利益,再坚固的同盟也能一朝分崩离析。丸子才小小透露出另择皇夫的意思,并表示三品及以上品阶的官宦世家嫡子为先。隔三差五地单独宣几个家中有适婚嫡子的重臣私下详谈,南宫一脉绑在一起的朝臣们不必丸子亲自出手,就从内部渐渐瓦解了。
南宫家的权势终究是空中楼阁,支柱的南宫尔雅一倒,就树倒猢狲散。
如此现实,却又令人无从反驳。
相国确实位高权重,但自家的嫡子若能一朝得势,谁还会甘为人后?
丸子眼睁睁看着这群朝臣为了一个皇夫之位狗咬狗,互相陷害,彼此攀扯,自相残杀。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这满朝堂重臣细说起来,竟然一个手脚干净的人都没有。
丸子每日冷眼看着他们攀咬,时不时再点一把火。玩的好一手煽风点火。这混乱期间,因南宫充无时无刻不在企图以南宫尔雅痛改前非为由,强迫丸子复立南宫尔雅惹了众怒。这群攀咬的人在彼此干不掉对方的情况下,竟然联手将南宫充给卖了。
丸子看着送到面前的一桩桩罪证,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不过在细细翻看了每一桩罪后,再也笑不出来。这个南宫充,竟然比她一个女皇还要有钱。辅政三年,贪墨了整整九万九千八百多万两白银,其中收受贿赂黄金珍宝无数。若是以周边小国来算,他南宫家当真可称得上富可敌国。
……富可敌国?她会让他一贫如洗的。
嫉妒心作祟的丸子,在朝堂之上当众将证据摔在南宫充的面前,火速以贪污罪当场将南宫充打入天牢。与此同时押下涉案的一应人等,并火速下令抄家。
丸子发难的突然,南宫充没想到自己还没将贪污案的胡宽从牢里捞出来,自己就以同样的罪名被打入天牢。当两人在天牢相遇之时,前后相隔不过四个月。然而胡宽的赈灾款去向才刚刚追查清楚,一个月后女皇亲自提审。而不可一世的相国大人南宫充却因为证据确凿,都不必再审,三日后斩首示众,南宫一家老小流放三千里。
细算下来,除了宫里被废的南宫尔雅,南宫家竟然一个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