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进去吧。”
李辅国啷当一声扔了宝剑,端着两只血迹斑斑的手,不知道往哪儿擦拭。
杜若站着没动。
“我要杀你,只能先杀李玙。”
他目光锁定在裴固舟的尸身上,话却是对杜若说的。
“所以今天不行,明天,他也死不了。不过你放心,他的命靠沉水吊着,见你之前,不用个二三钱,连话都说不清。天下所有的沉水都在他——”
他指裴固舟,然后指自己。
“现在在我手里。”
“你敢弑君?”杜若登时又惊又怒。
“当然不敢。”
李辅国轻飘飘甩下一句话。
“不下诏册立储君,皇帝怎么能死呢?”
他弯腰在裴固舟袍子上擦了擦手,慢悠悠向茶摊走去。
“话说的难听是为引开他注意,叫我夺剑。进去吧,待会儿章台来收拾,毁尸灭迹有什么好看的?”
晚间,李玙等宴罢回来,都不安乐,尤其李俶,路过空空如也的元帅府,如同被人夺走了心头肉,难过得不吭声。李玙看在眼里,欣慰儿子懂事,更兼喝了酒,胸膛里擂鼓样砰砰跳,心知睡下也不能安枕,一时冲动,便叫人散了,他自往客栈来。
“圣人!”
章台追上来,捧上一盏蜜茶往他嘴边送。
“今日不用了。”
“那不成啊!您还要出去,待会儿犯起来……”
李玙屏住呼吸不去嗅闻那甜蜜又安全的气味,摇头坚持。
“不要。”
章台只得跟在后头。
李玙背着手信步游走,满面笑意,却摸错了门,站在隔壁裁缝铺子的栅栏外头发怔。月亮黄澄澄地,漫天星斗,章台才要上前引领正途,忽听旁边一扇门栏吱嘎声响,一个窈窕的身影绕了出来。
“你来——”她柔声唤。
李玙好似被拽住了缰绳的骆驼,向着她就去了。
“娘子。”
他站在门廊两级台阶底下,惘惘地向前倾倒,看起来比杜若还矮一点儿,头刚好栽进她的怀抱,然后搭上两条沉重的胳膊。投在地上的影子,像长手长脚的猴子挂在矮墩墩的狮子狗身上,又古怪又亲热。
“我每块骨头都疼,好热,在火里烧……”
杜若嗯了声,手掌快速搓热他面颊,略带疼痛的挤压会让人舒服放松,这是她在大非川学会的。
“疼得我睡不着,心口疼,背疼,脚腕子也疼。”
“我带你睡。”
杜若牵着李玙,手太大握不住,就只握手腕,引他钻进院子,咔嗒一声从里面扣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