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羡鱼也将银筷执起,视线轻落。
静安殿里的菜肴很是丰盛。
放在赵太后跟前的,多是些清淡菜色。
而在临渊与李羡鱼跟前的,则是少年人偏爱的荤食。
其中以鱼类居多。
离他们最近的则是一口红焖锅子。
锅内的肉色偏红,似羊肉,但却又有细微的不同。
李羡鱼有些吃不准,便也没敢贸然去碰。
她仅是挟了些鱼肉与时蔬到自己的碗里,小口小口地吃着。
在静安殿里用膳,与他们私下用膳时自是不同。
规矩颇多,其中食不言,寝不语,便是头一条。
因而整场午膳用得寂静无声。
直至彼此搁筷。赵太后方淡声启唇:“渊儿,是哀家宫里的菜色不合你的胃口?这一场午膳下来,哀家倒也未见你如何动筷。”
她的视线落在临渊面前那口红焖锅子上:“尤其是这口锅子,更是一筷未动。”
临渊视线淡垂。
他道:“若是儿臣未曾记错。母后的宫里,从来不烹狗肉。”
赵太后托起眼前茶盏。
盏内乳白色的茶烟氤氲而起,将她的眉眼隔得缈远:“这世上,何来一成不变的事。”
“得鱼忘筌,藏弓烹狗。在帝王家本是常事。”
临渊语调冷漠:“若母后真这般想,未必不是一桩好事。”
赵太后眼帘微垂,语声淡如流水,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狗肉粗糙,经络盘结。火候不够不易炖烂。且藏弓烹狗,本易遭人诟病。又何必,非要赶尽杀绝。”
临渊眼底寒芒暗敛。
他简短道:“忠心护主的狗自然不可烹。”
但若是为犬不忠,还总想着反咬主人一口。
倒不如,分而食之。
赵太后拿盏盖轻撇茶沫,看盏中绿叶浮沉:“史笔如刀,人心向背。牵一发而动全身。便如这盏茶水,其中有梅花雪露,雪山泉水,花间朝露等三种水露冲沸而成。并不似你所见那般纯粹简单。”
临渊并不退让:“梅花雪露,雪山泉水,花间朝露,皆是清水。即便是共存,亦同样清澈见底。”
“但若其中有杂陈之物,能剔则剔。不能则将其中水源尽数更换亦无妨。”
赵太后抬眸。
茶烟已淡,显出她凤眼深黑,如古井幽潭。
“因噎废食,饮鸩止渴。终不可取。”
临渊同样抬眼,毫不退避地与赵太后对上视线。
静安殿内宫人屏退,槅扇深掩,未有旁人。
临渊便也不再与她打机锋。
他单刀直入,将覆住汹涌暗流的最后一层浮冰揭破:“先帝在时,弹劾赵氏一族的奏章数额甚巨。”
“仅因先帝暮年时沉疴已深,无法处置,不得不暂且压下。”
以致于,在他登基后,交由他手。
这是父皇给他的第一件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