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护卫离开后,她想要冲进太守府里去救姐姐,可太守府的大门是那样的高,太守府的院墙是那样的厚,像是一座永远都无法跨越的大山阻挡在她的面前,彻底的隔绝了她和姐姐。她在太守府周围等候了整整一夜,在天快要亮的时候,发现有几个人拖着一个麻袋从后门走了出来。鬼使神差般的,如兰跟了上去。那些人将那个麻袋拖到了城外的乱葬岗,将其扔在了一片腐臭的尸骸当中。如兰小心翼翼地探了上去,一点一点的将麻袋解开,露出里面破碎不堪的尸体。那笑着给她讲故事的,会把她抱在怀里细心安抚的,会把好吃的都留给她的,永远温柔的,即将要嫁作人妇的姐姐,彻底的闭上了眼睛。姐姐浑身上下都是伤,青青紫紫的痕迹和牙印映满了原本白皙的皮肤,下半身被鲜血浸透,凄惨的几乎没了人形。只有眉弓处那一颗黑色的小痣,在一片血污当中格外显眼。她颤抖着手从姐姐头上取下了那根白日里才买的银钗,重重的在自己眉弓处相同的地方刺了下去。疼痛让她的面容扭曲,可心里却无比的畅快。姐姐应该……比她更痛吧。她终于能够和姐姐感同身受了呢。一开始她想要申冤,想要还她姐姐一个公道。可她从未想过,公道竟是这般的难以获取。爹爹被衙役打成了残废,拖着病弱的身躯苟延残喘了不过十日便去寻了姐姐。自此,如兰知晓,这世间,再无人爱她。此后十载,她带着属于姐姐的痣,和那根银钗,开始了复仇的计划。她知道宁恒远喜欢美人,于是她自愿入了青楼,她拼了命的练习身段,练习舞蹈,跳的脚下磨出了血泡,血泡磨破后长出血痂,血痂掉落后磨出老茧。十年如一日非人的训练,终于换来了今天。如兰微微舔了舔唇,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扭曲的笑容,“太守大人,既然你忘了,那我就帮你一点一点的想起来。”她猛的一下将银钗从宁恒远的心脏处拔出来,一手用力捂住宁恒远的嘴巴不让他发出声响,一手捏着钗子又狠狠的插在了他的手腕上,“这一刺,是为了报姐姐被你折断了双手之仇。”“这一刺,是为了报姐姐被你凌虐之仇。”“这一刺,是为了报爹爹被你杖杀之仇。”“这一刺……”如兰似疯了一般,机械性地举起钗子刺进去,随后又拔出来换一个地方。一下又一下。直到不断挣扎的宁恒远再也不动,没有了半分的声响。发钗因为脱力而掉在柔软的床褥上,如兰踉跄着身形曲腿跌坐,她抬起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宁恒远的脸,小声问道,“你想起来了吗?”然而,早已经死去多时的宁恒远终究是不会给予她答复了。“哦……”如兰叹了一口气,“原来你死了啊。”她神情平静,呆呆傻傻的跪坐在一旁。压抑在心底十年的大仇一朝得报,她突然感觉前路一片迷茫。接下来,她该去哪里呢?以后的生活,又该怎么办?当满腔的愤怒消散而去,情绪稍微缓和下来以后,如兰后知后觉得有些害怕。她哆嗦着捡起发钗,双手死死的捏着钗尾,白皙的指尖硬生生被她捏出了血色,宁恒远滚烫的血滴落在她指尖上,放大了她每一处挣扎的神经。她杀人了……该怎么办?她会死吗?但是宁恒远本就该杀,他虐杀了那么多的姑娘,在胡人压境之前弃城而逃,这样的杂碎,又有什么资格能够活着呢?她没错!如兰在心底努力的自我安慰着。“对……胡人……”那双暗淡的眸子骤然之间迸发出晶亮的光芒,她已经替爹爹和姐姐报仇了,他们泉下有知,也应当得到安慰,如今胡人来袭,那就试试去做抵抗吧。她的一条命,本来也不值钱,死在保护雍城的战争中,终究是好过继续当一个舞姬辗转男人身下。有了目标,如兰拿过刚才被宁恒远脱下的衣衫将脸上的鲜血一点一点的擦干净,然后又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找出另一套干净的衣裳换上,随后跳下了马车。几名护卫在守夜,看到她后下意识开口询问,“如兰姑娘怎么下来了?”如兰扭头看了一眼身后一片安静的马车,悄悄将手指竖在嘴唇边嘘了一声,“大人累着了,如今已经熟睡,你们不要上前去打扰。”说着她又指了指前方黑漆漆的树林,露出一抹羞涩的神情来,“我想去方便一下。”护卫们料想不到如兰会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对宁恒远下手,因此并没有怀疑她说的话,“如兰姑娘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