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武再来慢慢说:“江南有摩尼,便是一个教派,那教派之主,名叫方腊,传教已然多时了,而今里带着教众揭竿而起了,亦如昔日汉末之黄巾,从者如云,怕是就要肆虐州府。”
苏武话语还是收着说,便是他自己也没有确切消息,不知是将要肆虐州府,还是已经肆虐州府了。
苏武只知道,方腊只要振臂一呼,极短时间之内,裹挟人马过十万,肆虐十几个州府,五六十个县城,便是两三个月内,就攻占了杭州。
张叔夜依旧是震惊,却是来问:“怎一点消息都不曾听闻?”
苏武叹声来答:“何人在江南?”
“朱勔?”张叔夜自是知道是朱勔在江南。
朱勔何许人也?
这就不得不说天子赵佶有一个爱好,爱好奇珍异石,便特地在苏州设置了应奉局衙门,这衙门只一件事,就是给天子收罗各种奇怪好玩的的东西。
其中以太湖石为最,每年收罗无数,大的小的,小的百十斤,大的如小山一般,把这东西运到汴京去,要动用之人力物力不可胜数。
要造巨船,要拓宽河道,要数千纤夫沿途接力,要花费几个月时间才能运送一物。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花石纲,杨志就是因为押运花石纲的时候,运送的船只沉没而获罪。
这般差事,也还不是一次两次,是连年累月十五六年之久,持续在做。
那江南应奉局衙门,权柄之大,已然如一方朝廷,指挥调派当地各个衙门做事,如同圣旨。
朱勔就是应奉局衙门的主官,换句话说,就是天子赵佶在江南的代理人,这么多年经营下来,江南各地州府官员,多出朱勔门下。
朱勔那衙门里,养的护卫随从,就有好几千人之多,什么巧取豪夺,什么欺压百姓,横征暴敛,征调民夫,诸如此类,已是罄竹难书。
朱勔,十五六年来,已然在江南是一手遮天。
如此江南,岂能不反?没有方腊,也有张腊、李腊,只待一把火点起来,十万之众,又有何难?
张叔夜说出朱勔之名,便是心中大骇,又问一语:“难道你是说……那朱勔蒙蔽圣听?”
苏武点头:“那摩尼方腊,揭竿而起的口号就是‘诛杀朱勔’,朱勔又岂能不蒙蔽圣听?他自以为,些许小贼,各地州府转眼就能扑灭,想来此时正在忙着灭火呢……”
张叔夜就问:“你又如何知晓此事?”
苏武只答:“此江湖消息,就是那些贼人之间传的消息,江南真说起来,从唐而下到如今,几百年不见真正之烽烟,那朱勔又如何捂得住这般乱事?”
张叔夜听到这里,只说得一语:“朱勔之贼,祸国殃民也!”
话语说完,张叔夜立马就是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
苏武连忙上前去拍张叔夜的后背,不说话,只想,这真的是朱勔祸国殃民吗?
兴许是,朱勔也是罪大恶极,但他也是恰好得了这个差事,换个人来,难道就不一样了吗?
与其说朱勔祸国殃民,真正祸国殃民的,兴许是朝堂最高处坐的那一位。
要不是如此,张叔夜也曾在京中为高官,何以明明知道朱勔做得不对,他又阻止不了呢?
张叔夜这般的读书人,有骨头,但也是那种打心眼里不觉得天子有罪的人,天子之罪,在于臣子,是臣子不贤,是臣子不谏,所以致使天子犯错……
这般读书人,怎么说呢……
只待张叔夜这口气顺回来,已然面如猪肝,他真是气坏了,抬头来看苏武:“难怪你要这般建立水军衙门,便是知道大乱要起,着手准备剿贼了,子卿啊,你真是国之栋梁也!这般未雨绸缪,为国尽忠至此,当受我一礼!”
“不敢不敢,一介武夫,万万不敢受相公之礼。”苏武只管把张叔夜扶住。
张叔夜却还是稍稍拱手,又道:“你这水军之事,我自帮着你快定妥,乃至钱粮之缺,我也会想想办法,能帮你多少算多少……此番江南大贼之事,真要用你之时,你定要如此番剿贼一样,当用命去!”
张叔夜叮嘱连连。
“相公放心,一旦江南贼势真是大起,我自请战,童枢密定是会用,我便沿着水路而下,直去江南,定也用命!”
苏武话语朗朗。
张叔夜看着苏武,那真是满脸的动容:“好啊好啊,子卿,咱这大宋啊……”
说到这里,张叔夜停了停话语,兴许是也在犹豫,不知当说不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