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万里倒也不客气了,先落座,再请人坐。
苏武在一旁,心中只念,这京城里的消息,那是传得真快。
就看那些许薄礼,连连往门边去放,那老仆上前招呼。
程万里却也来笑:“你我之间,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哪里哪里……只念昔日与程兄在户部坐班,日子过得真快啊,那时节,程兄最是勤恳,还对我多有照拂,咱们时而下值吃杯酒,或是邀约听听曲,一晃许多年过去了,如今再想来,教人唏嘘……”
程万里微微点头:“那时节案牍也累,乐趣也多……”
却是才说两句,又听门外在喊:“程龙图可在府中?”
程万里抬头去看,这回不起身了,一时还没认出,多看几眼,才转了笑:“郑兄!”
苏武倒是见机,程万里不起身,他自起身到厅堂门口去迎,又是一个红袍,身后小厮四五个,肩挑手抬而来。
郑兄近前,苏武在迎,他自先看一眼苏武,便是故作震惊,问道:“这位莫不是新晋枢密院都承旨苏将军。”
苏武也愣了愣,拱手:“正是,郑相公,有礼。”
郑兄摆摆手:“诶,岂可多礼啊,程兄当真好福气,觅此文武之良婿,羡煞人也!”
说着,郑兄把苏武手臂一拉,进厅堂去,便又是一番客套。
才客套不久,门口又喊程龙图。
苏武倒是明白了,程万里似也习惯了,女婿迎客,岳父端坐,当真端端正正坐着。
两人头前,显然都没有料到回家之后,会是这般场景。
那老仆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又是接礼,又是奉茶,头前还花眼勾背,此时却是健步如飞,动作敏捷非常,便是再如何不知,也看出事情来了,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主人,如今是飞黄腾达了。
就看那门口一个接着一个来,寒暄客套无数,又一个接着一个走,也是这程家宅子着实不大,坐不得多少人,不然人家还不一定会走。
苏武脸都笑得僵,便是落了夜,依旧有人还在来,进门就说恕罪恕罪,公事繁忙,来晚了……
直到夜更深了一些,才算安静下来。
看着屋里院外,堆得满满当当,便是也有人并不亲来,只派人送了一份贺礼,贺程万里高升。
程万里坐在厅内,嘿嘿笑着,只来说:“曾几何时,哪能想到会有今日啊……”
这话自然说给苏武在听。
苏武也笑:“不枉相公往东平府如此犯险去一遭。”
“子卿啊……是我有运道啊,遇着你,你我一心,才有今日……”程万里当真唏嘘一语。
苏武坐在一旁,问了一语:“相公,这些东西可怎么办?”
“无妨,明日着那逆子寻人来,都卖了去,换了现钱,再添一些,可以寻个牙人,看看宅子,换处大宅……”程万里依旧有笑,笑出了一种甜蜜之感。
这日子,越过越好,比蜜还甜,再看一旁苏武,程万里心中越舒畅。
却是门外又有人敲,还有那带着酒意的话语:“福伯,福伯……”
程万里笑容一止,便是与苏武往外指了指:“逆子回来了,子卿啊,你可莫要与他学,更不要与他去厮混。”
苏武就笑,并不说话,便想这大舅哥,到底是个什么人才?
老仆福伯去开门,醉醺醺的一个小哥进门来,倒是长得不差,有几分俊秀,人也高大,只是有些瘦。
醉醺醺的脚步,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厮搀扶之下,进了院子,便是开口:“家里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东西堆在这里?莫不是都知我父正要高升?”
“逆子!”厅堂里程万里震怒一呼。
那“逆子”身形一正,看进堂内,脚步飞快就来,往前那地上一跪:“父亲!父亲怎的今日回来了?”
程万里已然起身,左右去寻什么,没寻到,双手插腰:“你这逆子,能不能长点心?”
“我实在不知父亲今日回来了!那些同窗来邀约,都说父亲此番要高升,说是要庆贺一番,我又岂能扫了他们脸面?父亲恕罪啊。”
就看这大舅哥,满脸红透,却又一脸委屈。程万里站定扶额摇头:“唉……”
程万里便是又看苏武,说道:“子卿,你看这厮,你看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