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这么说,科维勒的想象越是丰富。他不知道赫越出于什么目的不干净利落地使用雄虫信息素驯服他,但手臂上又深又长的伤口被药膏滋养后不再发烫地疼痛,也隔绝了感染的风险。
他感觉很温暖,也很感激。
赫越没有义务照顾他的,作为雌虫的他也没有资格接受雄虫的照顾。
“谢谢雄主,”他的手心不自觉捏成拳头,克制住心底的颤抖,“真的,谢谢您。”
赫越拍拍他的头,重新缩回了被子里。他将自己的头发顺,侧躺着,一只手压在脸侧。
他对于那个未知的核洞很好奇,特别是里面为什么会出现形状骇人的触手。
“你经常到核洞里面去吗?”赫越问道。
“是,一开始在侦察队,总是打头阵进去的那几个。升职之后,基本上每次核洞危机的最后,我也会带队进去决战。”
赫越困意正浓,思维也有些迟钝,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里面会像这次一样有攻击虫的触手吗?”
“不会,每一次都不一样,我也是第一次遇上触手这种怪物。”
正说着,科维勒又回想起赫越开枪射击的瞬间,脑子里那个拿着枪站在风雪中,一枪一个触须的神枪手,和面前这个被困意席卷而显得人畜无害的雄虫重合。
心中的悸动更甚,他感叹道:“雄主的枪法精湛,实在是想不到。”
“上校什么时候有空带我去射击场玩玩吗?”
科维勒愣了一下,还是立刻答应下来。
赫越放下心,将自己的手吊在床沿外,无聊地晃了晃:“你每次都会进核洞吗?”
“几乎每次都没有缺席,”科维勒回忆着,“里面什么都有,有的是一些巨兽,杀干净之后,核洞自己就会消失。有的是关于时间或者空间的谜题,但是总能找到破解的方法……”
赫越在科维勒的叙述中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因为哈欠而蒙上水汽的眼睛。他的声音迷迷糊糊的,掺足了困意:“你讲话好催眠……”
大抵是他太疲惫了,听科维勒平静叙述而没什么起伏的话,让他幻视一些无比催眠的课堂,以至于科维勒说话的内容,他也没怎么听进去。
他趴在枕头上,一只手吊在床外,半眯着眼睛。
科维勒往他的方向挪动了几步,膝盖几乎抵在了床沿上。安静躺在床上的赫越收起了所有锋芒,一点戾气都没有,伸懒腰的时候像极了一只慵懒的小猫。
这种反差感是绝对致命的,强大的人稍微示弱,就会像凶狠的猛兽在安全感充足的时候,向靠在身边的人友好地伸出毛茸茸的爪垫。
科维勒的想象已经出走了千万里,心里也泛起层层涟漪。
“我再讲一会儿,雄主就能好好睡觉了。”
赫越抿唇笑了笑,嗓音黏糊:“那你等我睡着了再走。”
纵使科维勒知道他的雄主只是困得意识不清,并非是在向他撒娇示弱,他还是被这样的嗓音迷得五迷三道。
“好,”科维勒答应下来,像讲故事一样继续讲核洞的事情,“我第一次进去核洞的时候,还是作为侦察的军雌,和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军雌一起。里面有特别多奇形怪状的怪物,身体比我们大好几十倍……”
他顿了顿,接着说:“那一次,我们好不容易才从里面逃出来,和我同行的很多前辈大多死掉了。我也差一点没命,断了胳膊和腿。那回反噬是最严重的,我看到了自己皮肤上出现的虫类纹路,离虫化只有一步之遥……”
刻入骨髓的记忆让他的身体如同条件反射一般颤抖了一下,科维勒噤了声,如梦初醒。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自然地将最惨痛的一次经历说出了口。至少在遇上赫越之前,他从来没有和任何虫提起过这段经历。
回应他的是赫越平稳的呼吸声。
还好没听见……
科维勒松了口气,注视着赫越的睡颜好一阵子,被惨痛的经历激起的剧烈心跳声,也逐渐平静下来。
他静静地跪坐在床边,安静地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很缓,生怕吵醒了赫越的梦。
安静睡着的赫越彻底没了那层坚硬的外壳,有规律的平稳呼吸时,细长的眼睫偶尔颤动,在眼下投下一片阴翳。耳侧的碎发搭在脸边,散开的长发有些杂乱地铺在枕头上。
科维勒的目光粘上赫越,不管怎样都挪不开。
到底怎样才在这个世界上诞生了这样一个心思细腻,温柔又可怕的雄虫啊?
科维勒小心翼翼地牵起赫越吊在床沿外的手,轻轻地用手指摩挲他的手背。
他只有在赫越睡着了的时候才敢如此大胆,平日里就算是未经允许触碰雄主的身体,也是他这个雌虫没资格做的。
异样的情感扎破了厚厚的土层,如同春苗一般疯狂地、肆意地生长出来。
“谢谢您,雄主。”
感激,或者并不只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