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怎么收敛克制,边看边做一遍,游霁对电影的片段就永远只会穿插着他的眼睛和鼻梁掠过的深影。台词完全听不清了,只记得游暝呼吸的频率。
到头什么讨论都说不出来,拿手指在人胸口打转:“……得重新看一遍再讨论,不分心的。”
于是腿直直又疲惫地往前伸,打卷的叶子被展平,游霁又窝在他怀里认真纯看了一遍。
时不时挠着锁骨上的新旧吻痕,边因情节落泪边用脚趾刮游暝的脚踝,声音还是哑的:
“……感觉又压抑又治愈的。曾听奶奶演得好好。”
游暝弯了弯眼睛:“嗯。还有呢?”
游霁揣摩着游暝的表情,那感觉有点儿像小时候做理解题,笨拙地向他哥复述答案,用贫乏的词汇干巴巴描述内心触动,虽然举止过于成年人的亲昵。
“还有就是……就是媒体都预热都说是反战或者女性主义电影,这些可能都是里面的元素吧,但其实我最触动的是奶奶把儿子绑起来那里,就觉得……嗯,就有一种她绑了他,自己却终于解绑的感觉?人性选择这样……啊呀我在瞎说,你别管我,反正我觉得和《山止川行》是有点像的……”
游暝摸了摸他头发,很满意回答的样子:“你很懂我电影的,小早。”
是吗?
游暝的电影可是出了名的难解读或者多解读。但游导这么认可游霁就这么信了:“那明天有媒体问我我就这么说。”
首映礼游霁也是要去的,不过应该就是坐在观影区一个低调的角落。属于不抢风头、但媒体肯定又能发现Cue他一下,表明是来撑场子秀恩爱的效果。
游暝说:“好。”
他们没有开灯,幕布越来越暗后就笼进一片漆黑中,游霁发愣了一会儿又站起来,把电影又一次调到开始,房间又稍微亮起来了,气球又浮在脸上,他低声嗫嚅:“可以再看,再讨论一遍。”
游暝微仰起头,手一扬,等着他重新躺进来。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游霁总觉得和游暝恋爱就是一场电影,有序幕就有散场,有开始就有终局。不知什么时候,他才终于发现也相信,电影可以循环,若是愿意和坚持,就能无止无息。
他像扩散的涟漪,房间的花香因为其他气味的猛烈侵占越来越淡。夜色则更浓了,半干的绒毯又一次成为潮湿地带。
直到三点才睡。
第二天游霁四肢乏力困顿交加,趴在床上不愿动弹,游暝扒他头发时,还发出不满的闷哼。
游暝穿着印着《拂晓》Logo的宣传黑T,擦眼镜布,一副禁欲体面睡眠充足的模样,拍了下他屁股:“你可以不去的。”
游霁从困意里挣扎出来:“不!”
他不仅要去,还特意捯饬一番,打造出看似随意其实很精致的效果。和游暝一道光鲜出席。
先是和剧组的人吃了一顿午饭,游暝在剧组面前颇有距离感,是游霁能打成一片。刑乐越还向他道歉,说没想到他团队昨晚会这么营销。
“不好意思小霁哥,希望你和游导不会因为我产生什么误会。”
游霁本来对刑乐越印象很好。但他的团队作风会让他想到苏逐。
你算哪根葱?他想这么说。
是羡慕刑乐越有与游暝相同的“电影观”,但不至于到羡慕刑乐越这个人的地步。游霁笑了笑,大气地摆摆手:“没事。”
刑乐越在漂流镜时期就知道游霁,却觉得这人反而是离开漂流镜后,性格就他的五官一样,愈发肆意愈发拽。
他听到他看似无所谓又格外自负地说:“随你团队蹭,真能有误会算我和游暝输。”
在正式首映礼时游霁就和游暝他们分道扬镳,自己戴上鸭舌帽和口罩,坐进了观影区。
深色的椅垫软软的,还自带按摩效果,游霁从腰以下的部位今天都像拉紧的弓,这会儿才缓慢松弛下来。
轻度纵|欲和睡眠不足,加之刚刚与人社交,都让午后的他眼皮沉重。
他把帽檐压低,往椅子下陷了陷。
他真的睡着了,竟还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都到了曾奶奶剃头的镜头,说明已经开场了半小时。
但幸好也只是半小时而已,电影还剩九十分钟。游霁又仰头开始看。
电影院的大屏幕比家里的幕布更大,穿着完好端坐着的他,也总比那眼睛迷蒙裤绳散开的样子更体面更像观众。
这是二十四小时内第四遍看了,仍旧有新的感受。
其实游霁认为自己从来都没真正看懂过游暝的电影,包括其他人。
游暝拍的不是爽片商业片,带着很深的个人色彩,从某个角度来说,非常小众,仅是取悦他自己。
但是内核之外,他的画面、叙事能带来很直观震撼的心灵冲击,不需要用音乐就能渲染出印象深刻的情感。游霁觉得这是他家导演最厉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