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暝承认:“嗯,没。”
游霁呼吸一滞:“你去那里干什么?!”
“打人。”
“?”
游暝摘下眼镜,有很淡很淡的冷意顺着镜片边缘的光倾泻下来:“如你所说,只是揍了他一顿而已。”
游霁下意识:“为什么揍他?”
游暝轻巧反问:“他不该么。”
知道了亲生父亲到底是谁。游霁对此浑无所谓。
游暝却很有所谓。
他因为游霁的不在意而放心,但自己的怒意却莫名其妙从昨天知道这个消息后,就迟迟没有压下去。
他明明也该对这人不屑一顾,以免开始更不必要的联系。但不知怎么回事,他缺少理智和教养地、非常咽不下这口气。
他不该么。游霁还握着游暝的左手,听到他这轻描淡写四个字,睫毛幅度很急地颤抖,手指也在颤抖。
他摸了摸他那小小的伤口。以前他老打架,知道这是用力挥拳被对方身上的饰品割伤的痕迹。游暝看着他沉默的头顶发旋,用另一只手抓了一把,解嘲地对自己行为下定义:
“当然,是有点孩子气。”
游暝何时打过架,也一直知道打架最不能解决事。但这次,他就觉得好像得揍人一顿才能解气。跟个莽撞中二的初中生一样。
没有什么谈判,他走进去,沉默地揍了那个五官还算端正但肥胖的中年男人,又离开。
至始至终,那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揍。他可能会报警,但是必然申诉无门。厂里还有几个加班的年轻工人,呆呆地看着游暝坐回车,他们可能认出他是谁,反正他也没戴口罩。但不重要。
合法低调的良民游暝,这次则定然会仗着权势只手遮天,让某零件小厂的老板蒙受一场哑巴亏的挨揍,无人知晓。
手指涟漪扩散般的发烫,游暝发现游霁竟又即刻落起泪,忙解释:“不会再去了,也没想有联系,就只是单纯揍他一顿而已——”
“哥。”游霁打断,猛然扑进他怀里,脸埋到胸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吭声,“谢谢你。”
游暝一愣,接着仰起头来,喉结滚了几下,低低笑起来。
“谢我什么。”
“……谢你给我做主。”
“这叫做主吗。”
叫的。游霁想。
就像小时候在幼儿园因为一些琐事和小朋友对轰,轰不过他的杀手锏必然就是“我要回去给我哥哥讲,你完了!”
他以为游暝是那种内心还是希望他能和所谓的亲爹见一面,但又尊重他想法的人。
没想到,游暝是去帮他揍了一顿人。
帮过去那个奚城艰难出生的小男孩,和小男孩抑郁自杀的亲生母亲。
而那个男人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言不由衷,他不感兴趣,正如自己不感兴趣。游暝不想去挖掘这个故事更多的隐情和细节,因为他永远只会站在自己的视角,和自己共情。
一想到如此体面高傲的男人会少年血性地直接去揍人,游霁贴在游暝胸口的脸就更紧,颇有些语无伦次:
“不是做主是什么。这不叫孩子气,这就是我哥哥的英雄瞬间。”
游暝被严重臊到,拍了拍游霁的背:“你24岁了。”
游霁小声:“24岁就不能用哥哥英雄这样的措辞了吗。”
“可以。”游暝闭了闭眼,更臊了,语气却挺宠溺的,“你措。”
这个事儿本就此揭过,泡浴缸的时候游霁才回过味:“但不对,要不是我自个儿聪明,你又差点儿瞒着我。”
他坐在游暝两腿间,脸被蒸腾得红扑扑。游暝两臂搭着浴缸缘,眼皮懒散地垂着,手点了下他耳朵下的乳白色泡沫:“没打算瞒,你问,我不就说了。”
“那我不问呢?你就不说?”
“不一定。只是觉得是件莽撞也不会再有后续的事。”意思是说不说看心情,今天就是懒得说。
游霁嗤一声,面前的水往游暝身上奋力一赶:“我对你可从来没有过秘密,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