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殿皆惊,有人甚至惊得连目光都忘记收回。朝臣们面面相觑,相互交换着只有他们自己能懂的眼神,然后有人开始视线飘忽,有人则低头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朱台的龙椅上,年少的帝王睡得一无所知,身上盖着一件绣蟒的朱色朝服外袍,半遮着龙袍上的张牙舞爪的金龙。龙椅前,是权倾朝野的年青大司马,一身霸气伊然凌驾帝王之上。
所有人都看到这一幕,联想着外面的传闻,一个个心思各异。
燕青不敢动,也不敢睁开眼睛。盖在她身上的明明一件并不重的外衫,她却觉得如同被一座大山压着。萧旻天敢在朝堂之上登上朱台,实在是张狂至极。此举看似关心她这个皇帝,生怕她受了风寒,其实又何尝不是向世人昭告他的权力。
他的气息将她团团围住,她不由得呼吸艰难,窒息感一层层收紧,紧得她胸口像被巨石压着透不过气。她死命抠着自己的掌心,生怕自己露馅。就在她快要装不下去时,压迫感逐渐散去。她听到官靴下朱台的声音,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掌心慢慢松开。
萧应自若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凛然严肃不怒自威。
田太傅精明的眼中划过厉光,深深看了一眼龙椅上还在睡梦中的小皇帝。龙袍一大半都被朱色的蟒服盖住,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帝王势弱,权臣当道。
他上前出列,高喊自己有事要奏。
燕青险些吓醒,迷迷糊糊地半睁了一条眼缝,换了一个睡姿。身上的蟒袍略略往下滑了一点,露出衣襟处张扬的龙爪。
这时,她听到田太傅开口。
田太傅提议的是选秀,说她已经十五,应该选秀立后纳妃充盈后宫,又说慕容一族子嗣凋零应该赶紧开枝散叶。
她心道这老头也是不容易,不仅要上朝参与朝政,而且还要负责给她上课,操心慕容家的血脉,真是难为他了。
他的谏言,得到一些臣子们的支持,其中包括王珏。
王珏是一位正直的人,虽然他是得益于萧应的支持,才会位列上卿,但他并不是一个趋炎附势的人。
燕青怕他得罪萧应,像是被吵醒般慢慢睁开眼睛,还不甚体面地伸了一个懒腰。随着她这一动作,盖的蟒服滑落在地。
她茫然地低头,捡起蟒服。
“咦,这不是萧大人的衣服吗?”
一殿寂静,气氛诡异。
她拎着衣服,丝毫不在意地吩咐平康,“给萧大人送去。”
平康恭敬地接过衣服,战战兢兢地送到萧应的面前。萧应看了她一眼,然后一手接过,旁若无人地重新穿上。
她嘴角轻扯一下,心道姓萧的还真把太宸殿当成自己家,又是脱衣服又是穿衣服的,他倒是自在得很。
这一打岔,她以为方才的事应该会糊弄过去。
没想到田太傅十分执着,又重复一遍自己的奏言。如此一来,燕青想装糊涂都不能,只能硬着头皮应付,可惜她注定要辜负这老头的一片苦心。
“前段日子宫里接连出事,朕哪有心情选秀。这事暂且搁置,年后再议。”
“陛下,此事万万不能再拖。”田太傅皱着眉,两条花白的眉呈倒八字状。
燕青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势必会有一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长篇大论,和他上课一样枯燥又乏味。
她心下叹息,做好耳朵长茧的准备。
这时萧应说:“田大人所言极是,陛下确实到了大婚之龄,选秀纳妃之事宜早不客服宜晚。”
燕青暗自吃惊,萧旻天又想作什么妖?他居会然会同意田太傅的话,难道他不知道她是女儿身吗?
田太傅明显也是吃了一大惊,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提议会得到萧应的同意。萧应都同意了,这事几乎是板上钉钉。
自从先帝驾崩,襁褓中的幼帝登基以来,整整十五年宫中都无喜事。朝臣们议论起来,太宸殿似乎很久没有如此热闹过。
燕青无语地听着他们兴高采烈的声音,幽怨地看了一眼萧应。萧应余光一睨,与她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