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庆亨不免气笑了,连着整晚对芸姐没个好脸色。
酒宴过后船只靠岸,何通判率先告辞。因着聚会耽搁了不少时间,他登上河边一辆马车日以继夜赶路去了。
客舱里此时只剩赵庆亨和芸姐两人。
芸姐将何通判的话尽数听进了耳朵里,脸色变得惨白无比,却见赵庆亨轻飘飘瞄了她一眼,冷笑一声,用脚重重踹了下月牙桌。
桌上的花瓶受到牵连摇摇欲坠,赵庆亨仍觉不解气,又踹了一脚。这下花瓶到底坚持不住滚落下来,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成了大大小小的碎瓷。
赵庆亨连头都没回,径直走出船只,朝岸边一直等候的心腹耳语了一番。
那心腹不时点头,下意识朝船舱看去,不巧与从船舱里出来的芸姐对上了眼神。
那一眼似毒蛇般让芸姐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她心里顿时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待被人监视着回了金宅,她首先去见了金老爷一面。
金老爷还不知因为许老大的事儿,赵庆亨已经迁怒了芸姐,还一个劲儿地问知县何时将她迎进府里。
芸姐闪烁其词,待回了自己的屋子,她立刻闭紧门窗,拿起纸笔写了一段话:“几月前父亲求见知府一事可否属实?若属实,切记务必小心,知县已知晓此事。”
写完后她搁下笔,将纸条悄悄压在案上没吃完的点心下面,拎起食盒往外走。她的丫鬟见状立即跟上前去:“表小姐,送食盒这小事交给奴婢做就成。”
芸姐置若罔闻,快步走到厨房,把食盒打开来指着中间那道点心:“这个桂糖糕做的太腻了些,下次不要加太多糖。”
厨娘连连称是。
那丫鬟见二人没有过多交流,神态又自然,一时间便没多想,只在心里暗呸:刚到宅里时还总掉眼泪,现在还嫌弃上点心不好吃了,不好吃给我吃啊。
第二天傍晚,厨娘当完差回家,途中拐进一条小巷。
真姐从厨娘手上收到这张纸条时天刚擦黑。她趁着最后一丝光亮勉强看清了纸条上的字,心顿时一沉。
屋内许老大听见外头的动静,闻声走了出来:“是谁来了?是不是芸姐送来消息了?”
真姐把纸条攥进手心里,摇了摇头:“不是。是有人跟我问路呢。”
她不告诉许老大事实,是怕许老大知道后又做出什么惹怒知县的事。民不与官斗,在权势面前,他们这些普通人就像蝼蚁一样微不足道。
此刻即便真姐知道了此事,也依然做不了什么。
她只得在心里默默祈祷,祈愿这位赵知县并非眦睚必报的小心眼。毕竟赵知县违律在先,许老大告状在后,再者许老大也没能告成功,赵知县毫发未损。
然而事与愿违,赵庆亨还真是个小心眼子。
到八月份时,施不同肥料的水稻田已然有了明显分别。用新肥料的水稻长得十分结实,结出的的谷粒颗颗饱满不说,一看谷穗的数量也比其他水稻田要多得多。
许老二欢腾的同时,不免心生遗憾。
此时已近一年一度的秋收,再去施新肥也来不及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心存疑虑,该早些用上肖齐的肥料才是。
许老二兴奋地把这一消息告诉家里人,肖齐立马成了许家的香饽饽。这年头什么都可以是虚的,唯有看得见摸得着的粮食才是实的。
而肖齐能做出给粮食增产的肥料,可不就立马变得炙手可热了么?
肖齐倒也不藏私,教许老二做起了肥料:“对植物而言,最重要的营养元素无非氮磷钾三种,你们可以把它粗略理解成我们人每天要喝的水、要吃的饭,人吃不饱饭就长不高,水稻也是一样……”
许老二听得云里雾里,听了半天只听懂“蛋”就是密封发酵的黄豆水,“鳞”是鱼鳞水,“甲”是草木灰,最重要的是三种元素配量要适当。
鱼鳞好说,去鱼档逛一圈,捡地上的就成。草木灰更是到处都是,只是这黄豆可不便宜,跟米差不多贵了。不过所需的用量也不多,还能勉强接受。
于是红枫村的村民惊讶得发现,许老二除了每天下田干农活外,还总去镇上的鱼市逛,跟在鱼贩屁股后面捡鳞片。鱼贩赶了好几次都赶不走人,加上鱼鳞没啥用,就随他去了。
这边许老二兴致勃勃地做起了肥料,那边许清扬也在构思新话本。
她这回准备写肖齐说过的马车撞车失忆、错认夫君的戏码,在腹中稍打了草稿,她便准备下笔了。
不想此时真姐气喘吁吁跑来,直扯着许老汉的袖子,哽咽难鸣:“爷爷,我爹、我爹被学堂一个童生的爹娘告上了官衙,说他压榨钱财还体罚学生,我爹现在已经被关进大牢了,这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