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暄是我的长女,我最对不住的,便是她。前朝战乱,你阿娘病弱,她为了撑起家中,护住弟妹,养成了争强好胜的性子,在京中没有落得个好名声。”
“到了周晚,她乖巧懂事,都不用管束,便样样做得极好。阿晏去世之后,是她一直陪着我同你阿娘,打理家族事宜,我一直以为她这样的姑娘,没有父兄做靠,日后许了人家,怕是会被欺辱。”
“直到宫中旨意下来……”
周昭听到这里,打断了周不害的话。“父亲今日唤我来,是想要对我说什么?说你打算在这屋中再安上三扇屏风,刻上我们姐妹三人写的文章?哦,我们不是周家的顶梁柱,刻三扇未免有些自视过高,还是刻在同一扇上好了。”
周不害哑然。
过了一会儿,他方才声音沙哑地开了口,“你临走之前,不是让我反思么?我认真反思了。”
这下轮到周昭沉默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得几乎落针可闻,过了好一会儿,周不害又继续说了起来。
“我这个父亲,的确是失职。事到如今,说再多也于事无补。”
“天英城一事,你的确是让阿爹刮目相看!”
周昭有些不自在地将目光从周不害身上挪开,看向了窗外,枝头上的鸟儿一跳一跳的,踏落的叶儿在空中盘旋了几圈,飘落在了窗棱上。
“接下来的不过,但是,然……之类的不中听的话就不用说了,我不爱听。”
那鸟儿似乎觉得这般有趣,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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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不害听着周昭理直气壮的话语,被截断在嘴中的那句“但是”噎在了嗓子眼里,良久他方才吐出了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周昭余光瞥着,只觉得父亲周不害当真是老了。
若换做从前,他早就拔剑拿着剑鞘追着她一通打,然后她边回头边做鬼脸,躲到周晏身后一脸欠揍样。
“明日去了廷尉寺,谨言慎行,君子好应对,小人难提防。上峰不只一个,各有各的盘算。且不说他们查案的本事如何,至少能在这官场中站着喘气的,便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周昭点了点头,“知道了,若是父亲没有什么事,那我便先告退了。”
她进城之后到现在,都只吃了章家的一颗果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周不害嘴唇动了动,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可受了伤?”
周昭神色复杂地看了周不害一眼,摇了摇头,“一点皮肉伤,已经好了。”
她说着,恭恭敬敬地对着周不害行了礼,然后方才转身离开,待走到那树下,周昭伸手出手,眼疾手快地摸了摸那树上的鸟儿,感受到那柔软又温暖的触感,方才松开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周不害透过窗口,看着周昭的背影远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总觉得,如今同周昭说话,比面圣还叫人心生忐忑,也不知道谁是女儿谁是爹。
不过,幸好这孩子平安回来了,他们没有再一次白人送黑人。
周昭回到院中时,周暄周晚已经等着了,姐妹三人一起用了饭食,又叙了一会儿话,然后一起去母亲徐氏那里闹腾了一会儿,方才重新洗漱一番上了床榻。
等再次醒来,已经是鸡鸣时分了。
今日,是她要去廷尉寺任职的第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