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没关系,感恩也好,敬畏也好,都没关系。谢玉璋站在那里,看着男人们低下去的后脑,伏下去的背脊,觉得脚下踩到了扎实的地基。
很好。
“砍下他的脑袋带回去示众。”她说,“给李勇上药疗伤。”
她说完,挂了弓,翻身上马。
赵盛站起来,要察看李勇伤势。李勇着急地推了他一把,低声道:“管我干啥!快跟上殿下!”
李勇看事比他们都准,他们这一群兄弟中,经常遇事会让李勇拿主意。
李勇这样说,赵盛便抿抿唇,胡乱指了个护卫留下,匆忙上马,追谢玉璋去了。
王忠则一声不吭,走过去高高举起钢刀,一刀斩落了马建业的头颅。
这一刀,干净利落,毫不犹豫。
李勇看着他,目光,也不一样了。
中原人天生善于扎根。赵人们跟着谢玉璋来到漠北,这几个月已经完全掌握了许多的生活技巧。天气这样晴朗,男人女人都带着孩子出来捡牛粪做牛粪饼,一块一块地铺开,晒干做燃料。
“看,是公主!”有孩子忽然喊。
公主对子民们十分和善,她的侍女见到孩子们,有时候会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糖来。孩子们都喜欢她们,却又被大人们谆谆告诫,不许太靠近。
公主和侍女们都那么干净,孩子们却满身都是牛粪味。
但公主从来不介意,她看着这些活泼好动,小小年纪就已经在给家里干活的孩子们,眼中总是带着暖暖的笑意。所以孩子们也不怎么听大人的话,见到公主还是会围过去。
次数多了,大人们知道公主不嫌弃,便也不拦着了。女人们也喜欢靠近公主和侍女们。看看她们的穿戴和饰物,哪怕自己穿不起戴不起,看看也好。
但今天,忽然有女人尖叫了起来。
“头!头!死人啦!”猝不及防受了惊吓的女人大叫。
赵人们惊疑不定地围过来,对王忠马上那颗还滴血的人头指指点点。
有人认出来了,惊叫:“那、那不是马、马将军吗?”
谢玉璋勒住马。
这次不用她开口,王忠已经大声道:“马建业狂悖欺主,已被诛杀!大家别惊惶,无事的!”
谢玉璋开口道:“马建业之事与大家无关,大家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散了吧。”
说完,一催马朝自己的大帐去了。
比起马建业,赵人们对王忠熟稔得多。有胆子大的男人们围上去拦住王忠几个,问:“王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忠道:“我只是个校尉,别叫我将军。”
又道:“别急,待会给你们个说法。”
说完,王忠、李勇等人也催马跟上。几个护卫则得了谢玉璋的命令,有人前往营房召集各旅的旅帅,又有人去通知公主家臣们,还有人前往民房召唤各组的管事们。
公主卫队首领之位易主,涉及到的权力更迭、人员调整,对所有这些赵人来说,都是一件大事。
谢玉璋回到大帐,林斐急急迎上来。谢玉璋和她四手相握,四目相对。
“成了?”林斐问。
“成了。”谢玉璋点头。
林斐从谢玉璋的眼睛里看到了光芒。
这光芒不仅仅是做成了一件事的喜悦,这光芒是发自更深处,令谢玉璋整个人都仿佛变得明亮了。
她给她讲述那个“梦”时眼中的那些哀伤、沉痛,仿佛都被这光芒净化了。
林斐露出了笑意,攥紧了谢玉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