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夏至（三）
贞仪和橘子来到王者辅的屋子前，只见黄竹帘半卷起，屋内卓妈妈正为董老太太盘髻，王者辅则佝偻着身形收拾书橱。
屋子里点着一盏油灯，窗外薄薄的天光透进来，一切都很安静，也让贞仪和橘子瞬间安心。
“哟，我当谁这样勤快，原是德卿啊。”王者辅手中拿着两册书，笑着看向孙女，神态一如既往的慈祥逗趣。
董老太太也温声与孙女道：“回屋梳洗去罢，桃儿已在烹早食了。”
一切又恢复了原样，好似昨日的混乱和争执并不曾生过。
看着这一幕，一夜未睡的贞仪两分恍惚，更多的是庆幸。
贞仪自回屋洗漱，橘子则走到王者辅身边，仰头看他归整那些藏书，待书橱里收拾出了一个空格来，橘子立即蹦了进去，见橘子轻易便将书格塞满，大小倒是刚刚好，王者辅笑起来：“好好，此格便留给橘子书橱作客之用……”
那妇人赤着脚，髻散乱，眼神麻木，整个人都灰扑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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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晨王者辅少见地用了大半碗粥，贞仪很高兴。
橘子越刨越气愤，跑回到那户人家门前，刚想冲进去，却见一个干瘦的妇人抱着一个生病的孩子坐在堂屋石阶前。
书堂中的座位空了好些，很多小姑娘都不来上课了，她们大多出自官家或富绅之家，两季绝收会要很多贫苦百姓的命，却并不至于让她们家中无粮可食。只因灾荒让很多百姓四处流窜，她们的家人担心她们路上会出意外，于是不许她们再出门读书。
这狗真傻，竟然不跑，就这样被主人装在麻袋里打死吃掉了。
大家下意识地看去，不由感到意外，竟是一向从不出错的贞仪。
贞仪觉得大父要好起来了，待再请了良医来，定能很快痊愈。
一阵闷雷从天边滚来。
小院里起了风，是不属于夏至时节的凉风。
橘子看了一会儿，便往回走，在经过一户人家门前时，忽然停了下来。
村口处的喧哗声也越来越大。
“老师。”贞仪强忍着不安，轻声道：“我想……回家。”
“好。”王者辅无比欣慰地看着孙女，哑声道：“我们德卿是个聪明又英勇的孩子……”
片刻，橘子退回了一只前爪。
书堂里，一向心无旁骛的贞仪转头看向被风吹得吱呀作响的窗棂。
“——啪！”
那些狗却是饿急了，橘子刚将一条赶走，其它两条已经从后面绕了过去，橘子刚要扑过去时，却见那两条狗闻了闻那堆骨头后，却是退走了。橘子高高炸起的尾巴慢慢垂落下去。
它早就说了，它真的很讨厌这里。
橘子最终咬着拖走了那只破麻袋，盖在了那堆骨头上，慢慢走回了家中。
想到昨日之事，大母又出了门去，贞仪原想告假一日在家中守着大父，堂中，却听大父温声问她：“见了昨日事，德卿往后还想读书不想？”
道人的动作愈卖力。
王者辅向孙女轻轻摆手回应，橘子蹲坐在老人身旁，贞仪拜托橘子留在家中替她照看大父。
贞仪走后不久，村子里又嘈杂起来，橘子恐那些人上门闹事惊扰老王头，便出门去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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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仪心窝处仿佛也被揉攥成了一团旧布，眼眶突然就酸了，她挥挥手，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足够如常：“大父，快进去吧！”
橘子一个激灵，站起来，抬爪去扒拉老王头的衣袍——好像要下雨了！王者辅的嗅觉知觉似乎不那么灵敏了，他伸出一只枯老的手，轻轻摸了摸橘子毛茸茸的脑袋，称赞着说：“橘子是只好狸奴……记得要多陪一陪德卿。”
那些人又朝着村口的方向涌去，那个道人又来“做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