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发丝与肩头落上了被灯光染红的雪,他微微低头,将衔着在嘴里的卷烟凑近掌心护住的火光。火光映亮他整张脸庞,只短短几秒,又消失不见。他半张脸重归于无光的昏暗。奚耀航很爱抽雪茄。他从不抽烟,只抽雪茄。在奚午蔓的印象中,一群男人聚在一起,也总是人手一支雪茄,搞得他们在的地方云雾缭绕。然后他们说话,真话里掺着一半假。奚午蔓站在奚午承身旁,等他抽完一支烟,看着他把烟蒂扔进旁边的灭烟垃圾桶。也许是闻到他身上的烟味,也许是看见他面上的倦意,奚午蔓突然不想向他提起肖雄了。那很晦气。原计划是吃过饭再回家去,奚午承接了通电话,临时改了计划。他急着回别墅查找文件,于是打电话吩咐钱莫贪安排厨师准备晚饭。车上,他的电话几乎没有断过,奚午蔓看着车窗,却是看车窗上奚午承的侧脸。她讨厌他。从他第一次对她施暴开始,她就打心底厌恶他。她讨厌他的触碰,讨厌他的命令,他的监视,他的支配,讨厌他理所当然的父亲一样的权利。她也讨厌他的随心所欲,他的借酒发疯,讨厌他的欺软怕硬。但是……但是,当雪花与灯光落在他发丝和肩头,当他面露倦容,她还是会心疼,会希望不要再有更多晦气的东西影响他,令他心烦。就像,六岁那年,她因父亲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骂而心生怨恨,却在得知父亲去世的那一刻心如刀绞。诚然,她讨厌奚午承,但她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如果只有死亡才能让她摆脱家庭与暴力,她也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就像她曾希望出车祸的不是母亲,去陪母亲的不是父亲,而是她。她无法接受别人的死亡,根源在,不想再被别人的死逼迫着接受不愿接受的变化。她好像——她看着车窗上自己的脸——还只是六岁。晚餐很丰盛,并没因是奚午承临时通知的而有任何敷衍。只有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奚午承才会暂时抛掉工作,把用于与人联系的手机都放得远远的。有时他会和奚午蔓聊一些轻松的话题,但今晚,他什么也没说。桌上的菜一点点减少,奚午蔓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只是看见窗外的雪越发大了,花园里的植被很快穿上洁白的新棉衣。用餐结束后,奚午承回到书房,奚午蔓站在一楼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窗外的雪,活动着身体。到了该洗澡的时间,她就回到卧室,然后睡觉。在回卧室之前,她敲开书房的门。她想看一看奚午承是否还好好活着。奚午承还活着,甚至脸上全无了倦意。书房的阳台门大敞着,房内还是有一股很浓的烟味。他没空搭理她,只在她推开门的时候淡淡瞥了她一眼,为知道进来的人是谁。她突然很想给他一个拥抱,但她本能抗拒的身体办不到。没有过多停留,轻轻合上门,回了她的卧室。也许是在凌晨四点,或是五点,总之天还没亮,离天明也还有段时间。夜色将卧室也侵略得彻底,床上的人还在梦中。奚午蔓在梦里感觉到一只手在轻轻摩挲她的脸颊,她猛然惊醒,睁眼看见一个朦胧的黑色人影。就算没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她也知道坐在她身旁的是奚午承。“醒了?”他的嗓音很轻,像是从梦里来的。“哥哥?”她莫名想确认他的身份。“嗯。”二人都没再说话,卧室里很静,奚午蔓听清他的指腹轻轻撩开她耳侧的发丝,心不由得一紧。但他只是为她掖了掖被子,就起身离开了。卧室里还残留他的烟味,奚午蔓琢磨着他到底想做什么,却很快重又睡着。夜色里的树不是树,它空有形状。后天就是元旦,穆启白比之前都更殷勤。要不是知道他的身份,奚午蔓铁定怀疑他是个无业游民。她感觉他一天到晚都在她面前晃悠,不管她到哪,他都能出现刷一下存在感。其实她很不:()藤蔓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