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坐在上位,看着听雪便掉眼泪,又怕给徒弟的婚礼再添晦气,忙揩着眼角勉力笑道:“人老多情,我这辈子无儿无女,没想到还能坐在高堂位子上,是我老朽的造化……殿下和驸马也来了,我怎好坐着……”
说着老班主便要起身相让,萧约摇摇头:“长幼有序,今日此地没有什么殿下和驸马,我们都是听雪的同辈好友。”
薛照颔首附和,同来观礼的吉贻也点点头。
老班主更是老泪纵横了。老天爷让听雪遇见这么多贵人,怎不再成全他拥有一个称心的良人?
听雪更是死命咬着下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他深深呼吸几遍,双手紧攥着喜服,听着皇宫派来的内官唱礼,先拜天地再拜高堂——
“等等!”
一道老迈但雄浑的男声传来。
在众人齐齐看去,大多认不得,但薛照叫出了对方:“沈侯爷?”
萧约惊诧,沈邈的父亲?
听雪听见声音,先是双眼一亮,然后看清来人并非心心念念等待之人又是更深的落寞,知晓对方身份之后,更是无声落泪。
本就缺乏喜气的婚礼现场瞬间变得更加冷寂。
萧约上前,低声对老沈侯道:“侯爷心中悲痛,我能理解,但此事万万怪不到听雪身上——”
老沈侯对其视若无睹,径自上前,在班主旁侧的空位坐了:“不是要拜高堂?”
听雪瞬间泣泪如雨,他双膝跪地,重重叩头,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父亲”,老沈侯红着眼应了。他又喊,对方又应。如是三遍,直到双方都哽咽难言。
听雪哭得发抖,没想到,这辈子,这个称呼还会有人回应。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到最后,沈邈也没有出现,但礼数周全,听雪的的确确是名正言顺的沈家人了。
萧约亲眼见证这场特殊的婚礼,很是眼酸。礼数已全,听雪上花轿之前双手捧来喜酒,萧约接过。
“殿下,不,公子,多谢你替我成全这一场婚礼,我如今也是有家的人了。”内堂没有长辈,只有朋友相对,听雪举杯敬酒,“有幸与公子结识,是我的福气。”
萧约满饮杯酒,对听雪道:“有你做朋友,我也很欢喜。我喜欢你的戏,也敬佩你的为人,我们是一世的朋友,相聚不止今日,等你满头白发步履蹒跚不再登台之时,我们还可以一起在台下评点你的徒弟是否青出于蓝——名师出高徒,说不准还能开宗立派呢!”
听雪眼泪汹涌,他嗫嚅半晌终是重重地点头:“殿下,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想通了,真的想通了……我又有了父亲,有了家,就算摘星不在,我也应该替他孝顺父母,不能自私地沉湎于自己的痛苦……殿下,谢谢你……我会努力坚强地活下去……”
“别哭了,妆都快花了。”萧约心里酸涨,连带着肚子都隐隐作痛,他强压着情绪替听雪整理仪容,“先不说这些,来日方长——”
“他的来日还长,但殿下你却未必了。”一道不算陌生的男声传进内堂。
听雪循声抬眼,双目圆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