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白指了下自己的桌兜:“我放在里面的药跟口罩,谁拿走了?”
没人出声。
茭白没暴力倾向,他不会抡起椅子砸墙上,也不会无能咆哮。可他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那药是章枕给他弄的,对他的皮炎很有用,没准能只好。
茭白用起来很节省,每次都挤出黄豆大小,一点一点涂,现在才开始用的那一支没了,这不是割他的肉吗?
“转学过来当天,我就说了我有很严重的皮炎,可能大家当时都在专心学习,听过就忘。”茭白看着一中成绩上的天之骄子,以及家境上的天之骄子,用不高不低的音量说,“那我再说一次,我的皮炎非常严重,不是只有夏天才晒不了太阳,其他季节也不能直射多久。”
“就今天这个好天气,放学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我如果不涂一层药,不戴口罩,出去一会脸就会发痒,起泡,我再一抓,烂水……”
随着茭白往下说,女生里有露出恶心表情的,嘀咕道,“你可以等天黑了再走啊。”
“是啊,我能在天黑后走,那明天呢?我等天黑了上学?”茭白笑笑,“是不是又要说,药不会再买啊?”
那女生脸一红。
茭白没管她,眼睛往其他人那扫:“药很难买不说,这也不是我现在想操心的,我现在就想知道,谁翻了我的课桌兜,拿走了我的药跟口罩。”
还是没人站出来。前排的事不关己,后排的各种小动作表示不屑去拿。
茭白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这话是茭白的最后一句,充满了少年时代最有效的威胁力量,也算是最装逼的话之一。
放学的时候,茭白故意去上厕所,等他出现在教室后门,就见有个女生鬼鬼祟祟地蹲在他课桌边,往他桌兜里塞东西。
正是失踪了半天的药和口罩。
茭白有任务要做,来学校纯粹是想高考上大学,他不愿意花时间跟同学建交。
这会儿也没带着当场抓包的恶趣味发出声响。
茭白欲要走,却不想那女生敏感地发现了他的身影。
一阵桌椅翻倒的动静后,女生冲出来,书包往茭白身上一砸,闷头就啊啊啊啊地往楼下冲。
茭白半天感叹,这才是青春啊。
他就没有。
两辈子都没体会到。
茭白回教师公寓的时候,他往上走,楼上有人下来,脚步声……
怎么说呢,像是装得很轻松。
茭白继续上楼,当他走到前往三楼得台阶上时,楼道里拐出一个人影。
很高,很瘦,穿灰蓝色长风衣,戴黑色渔夫帽,帽子下面露出一截整齐的发尾,脸上蓄着胡须,衣服上面有墨水香。
是个讲究的,有文学气质的男人。
茭白与他站在楼梯上面,一上一下,对上了。
风衣男的目光从宽大帽檐下流了出来,他的眼神很哀伤,眼里仿佛有许多话。
茭白不躲不闪地跟他对视。
塞在肚子里,闷在心里的话,不说出来,谁知道。
我开不了口。
那我们就是陌生人。
小窗户里的余晖洒进来,搭在楼道的浮尘上面,摇摇晃晃,像儿时的秋千。
风衣男人缓慢地让开,茭白抬起一条腿踩上台阶,站在他站过的位置,没有停顿,头也不回地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