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澄确实一夜未归。
次日,十八带着探查到的所有关于辛澄的消息,回到王府交到郡主手上。
藏书阁二楼,郡主未被打扰的,安静地写完了一幅字,心情很好。
果然那个烦人精不在才是最好的。
十八拿回来的一叠纸放在案头上,关于辛澄的生平都写在上面,可以了解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关键是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来历,带着什么目的。
不过在一起相处了这些天,不必看郡主也大概猜得到,想来是外室所出的缘故,家里人没教导过她多少礼仪,以至她如此散漫放浪,脑袋里整天想些奇怪的事情而又言行无忌,不过也仅此而已了,至少心思简单澄明,有些小聪明但没什么大的城府心机。
郡主随意取来翻看,脸色却逐渐凝重。
辛澄出自江南莫家,原名莫心澄,这她已经知道了,没想到这等武林名门,背后也有许多腌臜事。她的母亲是青楼花女,被前代家主带回去不久后便扔在后院,再没管顾过,自然也没有名分。因着身份,她们母女饱受同族欺凌,那次火场不是意外,而是同族的孩子故意将辛澄关在库房里后放的火。
而小辛澄自小受的欺凌远不止于此,冬天被埋在雪地里,酷暑被吊在树上,下雨时“失足”掉进井里……
看到这处,郡主眼睫轻颤,移开了视线。
初见面时,她也曾亲手把辛澄推下井过,彼时固然有试探她武功的目的,但也的确是故意为之,想来那时她落井之后是真的感到害怕了。
郡主感到心口凝结了一团郁气,几个呼吸吐纳之后,这才继续看下去。
七岁时,她的母亲过世,留下她和她母亲身边的侍女为伴,九岁时,太傅余忠尚未挂职时游历江南拜访莫家,看中了小辛澄,将她收为学生,带她离开莫家,亲自教导。
辛澄一直跟着他留在青州,直到两年前辛澄十六岁时,余忠接受朝廷封赏,入京为太子太傅。但辛澄仍在青州,从未离开过,后太傅向皇帝举荐辛澄为起居使,辛澄方至云州。
郡主放下这一叠纸,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她小时候受过这么多委屈,稍大些又跟在余忠那个刻板严厉的老夫子身边,如此成长环境,怎么还养成了那副开朗活泼的性子?
“你怎么看?”郡主开口,问向廊台下的十八。
十八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此刻沐浴更衣后准备去补觉,她打了个哈欠,无所谓道:“辛澄么?应该没有需要我动刑的地方吧。”
最好不要有,王府下面的地牢里,还有几个江湖人没审完呢。
“我说的当然不是这个,”她的起居使身份没什么可疑的,“她说她喜欢我的事……”
十八恍然一瞬,摊手,“那不就更不关我的事了?”
见郡主不说话,十八笑笑,“对了,她在哪,回来都没看见她。”
“谁知道。”
“啊?”
一刻钟后,把事情起因经过了解清楚,十八皱着眉,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郡主喝了口茶,问道。
十八没了睡意,靠在窗旁,“关于辛澄,这次我出门时还专门去听了几场戏。”
郡主不明所以。
“都是些女子相恋的戏目。”十八解释比划着,“像是夫人与小妾,小姐与婢女,公主与女驸马……”
“砰”郡主把杯子放在桌上,抬眼问:“这有什么关系吗?”
“有,都是悲剧。”十八摇了摇头,“死的死,散的散。有被迫害双双殒命的,有一人罹难陪她殉情的,也有为了成全彼此永不相见的,总之,感人肺腑,情真意切。”
女子相恋不容于世道,这般结局,不难想象。
郡主敲了敲桌子,“所以呢?”
十八正色道:“因相恋不易,她们这些人好像更加坚贞,对感情也更容易钻牛角尖。”
“……”
十八吸了口气,说出她的担心,“辛澄她不会觉得郡主不肯接受她,还硬要把她塞给男人,一个想不开……”
十八吞了后面的话,郡主却明白她话中所指,指尖摩挲掌心,“会吗?”
十八不知可否,言明利害后便到廊台上躺椅上补眠。
郡主心道,不会的,她那人没脸没皮,哪里会想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