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闭了闭眼,一时无言,挥手令侍卫退下。
已近日暮,十八睡饱了起来,冲着晚阳伸了个懒腰,换上夜行衣。
听到方才的对话,十八问:“她接连几日出府,是不是城内还有同伙,在传递消息?”
“你自己看。”郡主示意桌上的一沓纸。
那是几天来辛澄的行程汇报,十八拿起来一张,“乱丢糖葫芦签,被巡街的衙差当场抓住罚二十文。”
“啊?”下一张,“溜进后厨问食谱,被当做酒楼同行撵了出去。”
“什么?”再一张,“在茶馆听书砸了说书人的场子……”
“砸场子?她动手了?”十八连忙往后面看,“听完‘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后把之后的情节当场猜了出来,被掌柜的和茶客们一齐赶了出去。”
“真是……显着她了。”十八丢下这一叠纸,叹气,更摸不着头脑,“她整天都在干什么?”
“两种可能,”郡主捏着棋子,“要么她知道暗卫跟着她故意装疯卖傻伪装身份,要么她……”
“就是脑子缺根筋。”十八忍不住道。
郡主轻轻摇头。
夜幕降临,十八穿戴整齐跃上高楼值守,郡主等着萝卜点亮室内的灯火,目光落在那一沓纸中的一张。
上面写着,“……城门口青鱼大街马车失控,飞身救下一稚童,被其父母感谢。……稚童父母问及恩人姓名住所来日登门拜谢,推辞一番后答道:‘云州是郡主殿下的封邑,我是王府的人,出手相助分内之事而已,不用谢啦,你们初来乍到若有难处也可以去求王府,王府里的郡主殿下是好人。’,两夫妇面有惊疑,唯唯称是。”
“自己还不是初来乍到被骗去又贵又难吃的杏花楼,还好意思给别人指路。”郡主冷哼,“本郡主也不是什么好人,乃是云州城里人人惧怕的养着恶鬼的阎罗。”
***
今天出去一天依旧一无所获,难道只能放弃了吗?
辛澄有些疲惫地躺在床上,望着帐顶,想起郡主的话——不管你在谋划什么,都不会成功的,放弃吧。
“不管我在谋划什么……吗?”
直到夜色浓重深沉,辛澄依然没有睡着。
今晚的云层很厚,几乎透不出一点月光,外面灯笼的火光一动不动,没有风便不会把烟和味道传到很远。
这是最合适的时机!
静静听了一会后,辛澄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行动!
郡主亦未眠,只换了件素净的袍衫立在窗前,看了一会今夜的天象后,转身关上窗子。
床榻边摆着一副棋局,已至终盘,黑白棋子纠缠环绕竟有着奇妙的平衡,只等再落一子搅翻这短暂的平静。
寂静的屋中纷杂的思绪不停翻涌。
关于内应,郡主在脑中将府里的人一个个都想了一遍,他们是何时入府,职责所在,身后背景,平日表现……十八说得没错,无论是他们中的谁,既然能进王府,她就相信他们不会背叛。
最后想到了辛澄。
混乱的言行,愚蠢的计划,事后的反咬,究竟是高明的伪装计,还是低劣的反间计?
“贼人纵火,戒备!”
外面兀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郡主不动声色,更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