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偏殿鸦雀无声,女郎脸上泪水汗水交织,使得打上来的烛光愈加安宁柔软,仿佛一张金丝编织的细网覆在他熟悉的五官上。
李玙心潮澎湃。
闻莺颈项上赫然一圈紫红发黑的指印,脚尖更沾染了污糟黄土,他恨不得亲自替她拂了去。
闻莺劫后余生,沉沉喘了半晌,才意识到星河竟撇下她走了,顿时委屈得心口酸痛,再看李玙目光又热又烫,几乎要生吞了她。她害怕,又感念他两度倾力相救,衡量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大声道。
“我告诉你小姨的下落,你要告诉我念奴在哪?!”
果然——是柳绩和杜蘅的女儿,好像叫,柳闻莺?
她出生那日他就在杜家,却没见过。
李玙深吸一口气,觉得李隆基留下的那道伤口又痛起来。
“她,好吗?”
闻莺摇头不语。
李玙小心翼翼地挑拣着词句。
“她这几年,在同罗部?”
闻莺手腕痛的厉害,两手互相揉着,“之前在,眼下不在。”
李玙微微一颔首,声音镇定而嘶哑。
“在哪?”
闻莺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脖子一昂,忽然大声喊出来。
“你先告诉我念奴在哪!”
“……嗯?”
闻莺两眼亮晶晶的,直直瞪视李玙,声音是颤的,手也是抖的,攥着一缕细弱的发尾,慌慌张张不知所措的嚷嚷。
“你一定知道,他没来救我,定是为了帮你打仗,你,你把他派到哪儿去了?他身手再好,千军万马里头也危险的很呀!”
李玙哭笑不得。
原来小儿女琐事这般有趣,若是有日卿卿也如此痴痴缠缠,他定要把那臭小子提来揍一顿,一时又想到小圆和红药的婚事,顿感懊恼。
“是他让你叫念奴吗?他喜欢这个名字?怎么不叫六郎?”
“他行六?”
闻莺眼睫发颤,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位不仅是九五至尊,还是她心上人的阿耶,顿时羞涩地挽了挽手。
“他,他,有没有……”
闻莺眼睫颤动,期待又胆怯,仰赖又提防地望住李玙,拿不准该问念奴平安还是别的。
词不达意,可是李玙竟然听懂了。
他向来与六郎不亲近,也想不通一早没入掖庭的闻莺怎么会认识六郎,可是刹那间热腾腾的心胸里却涌起一股父子心照的豪情,断然挥手,替儿子担保。
“没有,绝对没有!”
闻莺顿时泪流满面,婉转地低一低头,感激地笑了。
李玙很想伸手抚弄闻莺的鬓发,又自觉不恰当,只得背着手。
“好孩子,他不在这里,等仗打完了,朕就给你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