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盘子被放置在桌面上。石质的桌面与瓷盘碰触,连带其中的汤汁也颤动出涟漪。“您的餐,男士。”店员说。“谢谢。”格律术士斯莱文点了点头,在对方伸出的手掌上,放置了一枚铜币。看到铜币的一瞬间,店员的眼神愣了一下,随后,脸上流露出兴奋与感激。斯莱文并不在意,他只是看着自己的食物。那是一份炖鱼。在白豚埠,不吃炖鱼就是白来!这句话写在每一家饭馆的招牌上。斯莱文曾经在书上看到过,松埔毗邻海边,有丰饶的渔业。但没想到,对比之下,松埔的餐馆反而没有什么鱼料理,大多都是山珍。虽然松埔有祭海礼,但那里的渔民打捞出来的鱼,都卖给了国外。吃鱼的店铺,几乎只是沿海一带而已,不过几家。这样想来,斯莱文对松埔与白豚埠对神明衅的态度,有了一些更深刻的判断。在索尔思国,水神衅轻易就能够夺走人们生活的土地,也许是因为他们的王权贵胄都是普通人,勇士大多出身民间,如果没有传说中的王子和公主离开故土寻找救援,恐怕,勇士们再勇敢拼搏,也无法以凡人之身躯,抵抗水神衅对于陆地的吞没。由于圣灵鳄鱼头的蒲翁出手,水神衅对于索尔思国的怨恨,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幻想与描述中,变得越来越可怕,也越来越容易战胜。死于水,在索尔思国简直是水神衅向人们复仇的证明。那些故事的传播,又进一步松懈了人们对于水神衅的警惕,令死于水的人越来越多。威弗尔国,尤其是非常靠近海滨,甚至因此形成了一个内陆湖的白豚埠,这里对于海神衅的态度也很值得探究。一方面,人们对海神衅怀抱着恐怖的幻想,另一方面,几乎所有人都不害怕,甚至非常主动地去海水中获取食物。他们不仅吃白豚湖的鱼,还吃海滨的鱼,甚至吃其他国家贩卖的鱼。白豚埠的人像是要把对海神衅的怕与恨,全都报复在那些鱼身上一样。他们这里没有祭海礼。斯莱文还记得之前在入境时,听到的消息——再过一周,白豚埠的休渔期就要到了。那些吟诵术士跟喝多了一样,直接站在码头上吹拉弹唱,听歌词,像是要趁着最后一周,把海神衅的虾兵蟹将全部抓来下酒。这种近乎于狂放的姿态,让格律术士斯莱文在一瞬间,产生了“要不就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的念头。下一秒,他摇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到一边。指示物还在试图为他指引方向。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在其他人发现图奥特的特殊之处之前,找到那家伙的全部的魂魄。如果实在得不到……毁灭魂魄的方法,他也知道一些。一边想,斯莱文一边食用美味的炖鱼。炖的真好吃啊!如果图奥特也能够像是这条鱼一样,懂事一点就好了。放下餐具。斯莱文擦了擦嘴。白豚湖距离码头有一段距离,格律术士斯莱文没打算步行,问了店员后,对方热情地带他来到了当地的车马行。店员确认格律术士会骑马以后,帮忙登记并租借了一匹好马,还要到了一打饲料券。“这些——您可以在整个威弗尔国使用!”说着,店员指了指车马行的牌子,“‘马鬃’是索尔思国数量最多的车马行,它们家的服务也最好。希望您在我们这里玩的愉快啊,客人!”斯莱文点点头,表示感谢。告别了店员以后,斯莱文骑上马,踏上前往白豚湖的道路。一路上,可以看到各种景象,海滨、田野、村落、森林、山脉、湖泊。威弗尔国的白豚埠,就像是一个小而精致的沙盘模型,一切自然的,人文的东西,都能够在这里找到。斯莱文有时候都怀疑,这里真的被海神衅的浪涛吞噬过吗?毕竟,索尔思国的松埔,就总是呈现出一种灰白的质感,像是浸泡在水中多年一样。当然了,根据他们自己记录的历史,索尔思国的松埔,确实有一段时间,被水流完全淹没,甚至可以在一些古老建筑上看到深深扎根的藤壶的空壳。白豚埠看上去一副干净清爽的样子。当斯莱文抵达了白豚湖的所在地,那种阳光明媚的感觉,几乎把他内心的那点阴暗潮湿的邪念,都晒干净了。——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种净土。斯莱文想,那么多书中的故事与传说的秘境,大部分,甚至可以说是全部,都由术士精心打磨过。他在来到白豚湖之前,从没想过,竟然还能在现实世界中,看到了这种内心触动,几乎要流下眼泪的,美好自然风光。那些移动在湖边的人影,飞落在湖中的鸟雀,还有不时能够看到的水中冒头的鱼仙子白豚。这一切,都让斯莱文感受到一种源自心灵的放松。如果说在白豚埠,他还能够对抗“在这里住一阵子吧”的想法,此刻,斯莱文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沦陷在那阳光下,柔光洒满,如同绸缎的水波闪动中了。——这里绝对有魔法阵存在!斯莱文艰难地想。——不,我不能被征服心念,我一定要去实现我的目标!面对自己的动摇,斯莱文生出一个自救的坏念头。——这样好了,把这里毁掉!——既然我会因为美好而动摇,那么,只要美好都被破坏了,我就不会为了一个没有美好的地方,感觉到动摇了!当这些想法涌现出来的时候。斯莱文感觉到了重新对自我的掌控。他再看眼前的世界,鱼仙子白豚自由游动的白豚湖,心中不再感动,只有屠杀它们,将这里变成血湖的念头。那包含杀意的眼神被感受到陌生存在的鱼仙子白豚感知到,对方怔愣了一下,不懂为什么那个没见过的人类突然对自己产生了无比巨大的恶意。鱼仙子白豚摇了摇尾巴,一转身,头扎入水中,消失在光的波涛里。:()平明又在寻白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