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布加·布莱克昔日美貌,只需从她两个孩子便可窥见一斑。纵然在西里斯长大后,她的容貌如决堤潮水,无可挽回地流逝,但大家都谨记她的美貌。
每每当我们提起这位夫人时,我们所能怀念的只有美貌,就好像她唯一的美德只有容颜。
如果和一位普通的英国巫师对比,你会发现她还有血统和家世值得称颂——但光是将这个比较加于她身上,就能让沃尔布加发疯。
雷古勒斯每每想要将母亲疯魔的罪归咎于他的哥哥,这时,他又会从童年种种记忆中,将西里斯疯魔的罪与母亲扯上联系。
最后他索性开解自己,西里斯从沃尔布加的子宫里钻出来,就是与她为敌的,他们互相逼疯了对方,谈不上谁更悲惨。
此时此刻,雷古勒斯站在房门外,等待瓷器碎裂的声音结束。
今天闷热异常,一大早,他就让克利切打开所有窗户。但空气里仿佛塞满了天鹅绒,闷得他喘不过气。天空是一张网,塞满了阴暗的鱼。
小巴蒂传来的消息也让人不快。凯瑟琳惊天求婚,刺激他向小巴蒂坦白了自己的想法,而对方一如既往地支持他,并为他探听风声。
今早一只猫头鹰带来纸条,上面写着:坎贝尔家和特伦斯家谈得很顺利,计划半个月后公布婚约。
特伦斯是个十足十的蠢货。
雷古勒斯在上学期不停地揭露他的滥情,就是为了吓跑凯瑟琳。这下好了,她的父亲,一无所知,打算把他的女儿丢给那个蠢货。他甚至怀疑莱斯家是主动退婚的——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未婚夫在学校被抓到连续与三个不同的女巫偷情,没人能对这段婚姻抱有希望。
他烦躁地扯开领带,细汗涔涔。天空整个倾轧下来,要把伦敦压成一块薄饼。他手里端着银盘,盘里是水,安睡药和医生开的药。艾草味熏得他头晕眼花,而偌大的宅邸里,连一丝风也没有,他只能尽力让自己习惯。
“西里斯这个贱人……家族败类!”
瓷器碎裂的声音戛然而止,随着一声闷响,他知道母亲终于累了。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脸上浮现出一个笑,想为这间屋子注入些许活力。
“妈妈。”他乖巧地唤她,摔在床上的女人应声,转过来一张枯萎的,饱受折磨的脸。
他把托盘放在床头,蹲下身捡拾地上的碎瓷器。他背对着她,给了母亲匆匆整理容貌的时间。
沃尔布加声音沙哑:“雷尔,让克利切来,你别碰。”
他把一捧碎片交给克利切,它离开时带上了门。常年紧闭的卧室,身体散发出的霉味,积云的闷热,如一桶水灌满屋子。
沃尔布加毫无察觉,她一看到雷古勒斯,仿佛觉得对未来的所有指望都回来了,连同她出嫁前的光明。她扬起长年垮着的嘴角,即便因此扯到水泡和溃疡,而嘶嘶抽气。
“今天热死了。”
他走到窗前:“我帮你打开窗户,妈妈。”
“雷尔,我听茜茜说,黑魔王很赏识你……妈妈真为你骄傲。”
她的语气和小时候夸寄到家里的成绩单如出一辙。直到这时,雷古勒斯才能将这个女人和幼时的形象联系起来。在他很小的时候,她还很美,用词温婉考究,只有在西里斯极度出格时,才会显露出如今的苗头。
“这没什么,妈妈。黑魔王承诺,在我毕业后,会交给我更重要的任务。”他如实回答。
她探出手,雷古勒斯顺从地俯身,把脸颊扣在她的掌心里。
“我真开心,你能在布莱克家族的金色轨道上坚持下去。”
她的掌心有一股霉味,是疾病和怨气长年累月繁殖出的锈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