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只猴子,太难了,而且特别耗费时间,岑卫东虽然想见识陈福香的绣艺,可也不想她那么辛苦,遂说道:“绣栗子就算了,这个太耗时间了,等回头有空再说吧,要不福香,你绣一朵桃花给我见识见识?”
桃花小,用的时间短,而且也相对比较简单一点,耽搁不了多久。陈福香答应了:“好吧,你等会儿。”
她拿了一块白布,穿好针线,开始绣了起来。
刺绣这个技术活,不懂的人看起来特无聊。陈向上只想看结果,并不想在这里巴巴地瞅着这个漫长的过程。
看了两分钟,他就觉得没趣了,打了个哈欠,对岑卫东说:“卫东哥,咱们去下象棋吧。”
“你自己去吧。”岑卫东虽然也不懂刺绣,但他比陈向上更能沉得下心。仔细观察,他发现,福香的刺绣技艺真的很好,一举一动都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美感,赏心悦目的,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专注地刺绣,眉目如画,一人一刺绣,宛若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夺目得让人挪不开眼。
“我一个人怎么下啊?卫东哥,走了走了,等福香绣完咱们再来看嘛,她要好久的。”陈向上非要缠着他。
岑卫东被他缠得没法,也怕他的聒噪影响到福香的状态,索性答应了他:“行,就陪你杀一盘,输了别嚷着再来啊。”
“哼,谁输谁赢,还说不一定呢!”陈向上跑进他自己的房间,找出象棋,铺在桌子上,招呼岑卫东,“卫东哥,快来。”
岑卫东只好过去。
四奶奶去上茅房回来,看到这一幕啊,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自从小岑来了,孙子也更活泼,更像个孩子了,可能是因为家里有了成年男性的缘故吧。
他一走,堂屋安静下来,陈福香全神贯注,不一会儿就绣出了一枝桃花,褐色的木枝上面长出点点新绿,再往上是一团花团锦簇的桃花,粉色的花瓣,由浅至深,越靠近花心,颜色越深,旁边还有两朵含苞待放的花骨
朵,一滴晶莹的露出挂在上面,欲坠未坠。
就只差一步了,陈福香换了一根黄色的针线,轻轻几针,勾勒出黄色的花蕊,然后在花蕊顶端点上黄色的花粉,在最后一点时,她勾起唇角,耍了个小心眼,注入了非常少的香火之力,然后收线。
同一时间,岑卫东感觉身体里似乎划过一抹暖流,快极了,而且瞬间就消失了,弄得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卫东哥,卫东哥……”陈向上见他拿着象棋不动,催促道,“该你了。”
岑卫东放下了象棋:“今天就下到这里吧。”
“不是,咱们说好下一盘的,胜负都还没分出来呢,卫东哥,你耍赖啊。”陈向上不满地嘟囔。
岑卫东站了起来:“明天陪你下两盘,我去看看福香的桃花绣得怎么样了。”
见他实在不肯下,陈向上只好收起了象棋,跟了过去。
听到声音,四奶奶抬起头,捏着手里的白布,笑眯眯地说:“卫东,向上你们来了,看看福香这绣的桃花,真是太好看。待会儿我把这块布裁下来,给福香缝个手帕。”
“我看看,我看看……”陈向上立即跑去凑热闹,先岑卫东一步接过白布,惊叹地哇哇叫,“好漂亮,跟真的一样,我就说吧,福香绣得比我奶奶都好。”
岑卫东也惊叹极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陈福香的双手:“你这双手太巧了。”
忽地,耳朵边传来了陈向上的结结巴巴的声音:“蝴蝶,蝴蝶飞来了……”
最后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生怕吓到了什么一样。
岑卫东侧头,看到一只斑斓的花蝴蝶从院子里蹁跹而来,最后落到了白布的桃花上。
岑卫东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唯恐吓跑蝴蝶。
陈向上比他还紧张,拿白布的手微微颤抖,两只眼睛都快跳出来了。
花蝴蝶扇着翅膀,缓缓落到花蕊上,趴上去吸食花蜜。明明是绣出来的假花,没有花蜜,可它硬是赖在上面不走。
确定蝴蝶不会被轻易吓跑后,陈向上用前所未有轻柔的嗓音说:“好神奇,福香,你,你真是太厉害了。”
就连四奶奶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也对此叹为观止:“我以前只听说过,绝佳的绣艺可以以假乱真,
招蜂引蝶,本以为只是传说,没料到还能亲眼见识一回,值了。”
陈福香吐吐舌头,有点心虚:“巧合,巧合!”
是她做了弊啦,这蝴蝶可不是被桃花吸引过来的,分明是冲着她的香火来的,小东西可真敏感,小机灵鬼。
“奶奶,你纳的鞋垫都能卖一毛钱一双,那福香绣的这支桃花能卖鸡毛钱啊?”陈向上兴致勃勃地问道。
这可问住了四奶奶,要是以前啊,绣艺这么好,可以做手帕之类的放到裁缝铺寄卖,那些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们可喜欢了,肯定会争着买,不愁卖不出去。
但现在,没有了裁缝铺,手帕、衣服、围巾、袜子之类的都是用那什么机器织出来的,快得很,又便宜,谁还买刺绣啊,也没听供销社说有收刺绣的。
“卖什么卖,现在乱卖东西可是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斥责了孙子一顿,到底是舍不得这么漂亮的刺绣就这么埋没了,四奶奶说,“福香,待会儿我把这张白布做成手帕,拿去问问供销社那边,看他们收不收啊。”
“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妈很喜欢刺绣,福香,能把这副桃花送给我吗?”岑卫东忽地插了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