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无限世界已有半年,见过头骨中长出的彼岸花,也见过万千蓝蝶飞过,那都是现实难得一见的场景,带着奇幻的浪漫与神秘,但都没有这幕来得震撼人心。
卷发转向冷白,他想说嘿兄弟知道吗,他亲眼目睹了神明,等他看清冷白后,便不敢出声打扰。
冷白抬头仰望,英挺的侧脸在神光下流光四溢,他嘴角微微下陷,俊美得不像人类,但卷发的注意力却在冷白的眼上,那双全神贯注的眼睛。
那眼中带着疲倦,却也挡不住温柔,就像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以至于卷发忘记他想说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冷白捧住那羽毛,轻轻落下一吻。
这动作又莫名的色气,根本不是冷白平时会做出的举动。
但他偏偏是这么做了。
神像前的光团猛然炸开,变为点点荧光落下,但光中的少女依旧没有苏醒。
冷白的身体骤然拉长,恢复原来的大小,只是那毛绒道具服跟着膨胀,把卷发往旁边挤了挤,差点顶下蒲团。
昏暗的马戏团突然亮起,所有定格住的生物苏醒过来,他们有志一同地跪在地上,眼神狂热,身处视线中心的卷发只觉毛骨悚然。
吸血鬼伯爵拍拍手,他的仆从就拖着两个类人的怪物丢在神像前面,对着心口就是一刀,源源不断的黑血从怪物身体中流出,卷发鼻间尽是腥臭味。
仆从毕恭毕敬对着少女行礼,又是磕头又是亲吻地面,最后更是以同样的方式割开心口,倒下时他们依旧注视着少女,哪怕死后眼中乞求的光也没有淡去。
卷发作为旁观者,也能感受到仆从强烈的情感,即使厌恶他们的所作所为,也为之动容,但光中的少女却始终没有看仆从一眼。
就算他们为她献出生命。
她太过高傲了。
卷发感到一种天堑般的差距。
也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教皇见此,面容变得更为苍老,他拄着权杖沉默片刻,伸出颤巍巍的手指一点,冷白手中的黑羽便开始燃烧,冷白下意识想要握住黑羽熄灭火焰。
卷发急忙想要拉住他,结果被冷白避开,后者顺利握上燃烧的黑羽。
卷发张大眼,然而想象中的引火烧身并没有发生,那火焰不仅没有伤害冷白,还分出蛇一样的细流,在冷白的无名指根部慢慢绕了一圈,轻轻一咬指腹,然后消散在空气里。
卷发望着低头抚着指根的冷白,莫名有种被秀了一脸的感觉,刚才那幕怎么和调情似得。
黑羽燃烧后的白烟许久不散,晃晃悠悠形成一道飘渺的门。
苍老的教皇眼中重新涌出神采:“去吧孩子们,将亲王殿下带回来。”
卷发发现身体再次自己动起来,不受控制走入白烟形成的门。
明明这烟雾很淡,穿行时却完全挡住视线,像是被整个世界排斥在外,等穿过如水的薄膜时,视野才再次清洗起来。
还是马戏团?
卷发一愣,教皇搞得那么花里胡哨,又是烧羽毛,又是烟雾门的,就是让他从马戏团回到马戏团?
不会这么闲吧……
冷白不动声色打量四周,首先他身上那套厚重的仓鼠衣服并没有消失,其次他发现观众席上的座椅,要比之前更新,舞台,探照灯以及轨道等,也是一种没有经过时光磨砺的状态。
他来到舞台边上的小门,之前卷发就是在这里遭遇酒鬼的袭击。
酒鬼将酒瓶砸在地上,玻璃砸将木质地板刮出细小的划痕,现在——这些痕迹也没有了。
卷发从舞台上跳下来,按下座椅垫:“那些非人类的观众去哪了?”
冷白漫不经心道:“也许在二十年后。”
卷发僵住,失去力量支撑的座椅垫猛地弹起,弹簧的动静就像是撞在人心上,卷发和诺诺齐齐看向冷白。
诺诺试探道:“冷白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冷白看向诺诺,一双眼黑白分明:“你很快也能知道。”
诺诺被看得不舒服,习惯性想要茶一下,但想到冷白已经恢复,便默默将话咽了回去,忽略那个可笑的仓鼠服吧,他可不相信能给冷白带来多少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