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行将就木。
对秦砚北既愧疚又憎恨,想让云织怕他,也想让云织救他。
他不带感情的陈述,让云织认清事实,自己去给秦砚北宣判。
“他两者都很极端,会伤人,发作起来让人害怕,还有衍生出来的妄想症。”
“你深入了解过这种病吗,他会遗传,你们的孩子也可能是这样,他却执拗的想跟你结婚。”
“这病根本治不好,他就算去了——”
云织耳中充斥着视频里的刺耳声音,秦江川的评价,和她自己血流心跳的轰鸣巨响。
秦砚北的脸,从小到大的,以及两天前看似冷淡分别的,都在她眼前反复回闪,变成碎片剐着人最疼的地方。
云织胸口缓慢起伏,在屏幕光影的变幻里,一字一字问:“那天在病房,你跟他说这些了?”
这一句问话还算平稳,但紧接下来,云织的情绪就被粗暴划破了缺口,激烈涌出来:“你跟他说……我还没见过他发病最严重的样子,就像视频里这样?!”
“告诉他他的病有遗传概率,我会很介意,现在接受他,只是因为还不够了解?!”
“是不是还说过,以他这样的情况,我不会跟他结婚?!”
“结婚”两个字是当头棒喝,像一盆刺骨冰水蓦的泼下来,云织声音哽住,愣在原地,太过用力攥紧的手指失去知觉。
他写下的未来太太,爱人,那天晚上他明明已经要抵入她的身体,却强行停下来说想跟她结婚……
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临时起意是吗,他是真的,已经把求婚放在心里揣了很长时间。
他不满足于恋爱,不想只要男女朋友的关系,他的情感比她更长更重,在她认为两个人刚确定关系的时候,实际上对于他来说,已经一个人走过了太久。
他从年少时候就为她执着,重新相遇就早早动心沦陷,却被告知他的爱意是妄想,被她拒绝推开,甘愿做个她失明失聪期间的替代品。
好像她才刚开始正式恋爱。
但秦砚北已经挣扎深陷多年。
两个人一直在错位,她以为彼此合拢的时候,却离他真正的情感还有很远。
她站在起跑线上,觉得跑得很努力了,可他早就等在终点,等她发觉,等她能朝他狂奔过去。
是不是在她顾着矜持,低头自卑,对他慢悠悠不急不缓的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在害怕,怕她不知道哪一天就半途放弃,不把通向他的路跑完。
云织嘴角咬破,眼睛通红充血,忍住了没有掉眼泪。
秦江川皱眉:“我说得有错吗?”
云织哑声说:“他发病的样子我现在见过了,那又怎么样?你们都怕吗?我只觉得心疼,他为什么会病到这么重,难道不是你一步一步强逼着他,才让他走到今天?!”
“你今天提前知道我来,特意放视频让我看见,是想通过我把他逼到更绝的地步?!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坐在这儿左右他的人生!”
“我还没跟他恋爱的时候,就知道他的病以后会有什么影响,我不在乎。”
云织即使是激烈时,声音再哑,也还是柔软的,但这些软的内里,又像铸满铜墙铁壁。
“我只要秦砚北,他病重也好,像以前无家可归也好,身上再多危险,不确定,我都无所谓,能不能有孩子,最不值得一提。”
她盯着投影屏上那个血淋淋的少年,纤瘦身体站得笔直。
“我是他的软肋,你们都想利用,可我更是他爱人,是我在感情里胆小,缩在壳里太久了,变成你们把他推向绝路的工具,以后我就守在他那,谁也别想再伤他。”
云织转身离开办公室,秦江川在后面闭上混沌的眼睛,手里摩挲着那个被秦砚北退回来的玉镯。
他的孙媳很好。
是他从始至终,都不配做爷爷。
云织在走廊里按住墙,困难地喘了口气,叫车直奔机场,她控制自己不要慌,不能再浪费一点时间,进候机厅等待起飞的时候,她把秦砚北的视频截图再次拿出来看。
一见到他苍白消瘦下去的脸颊,她坐在角落里,泪抑制不住的掉,掉了就擦干,专注去看他背后露出的少量环境。
云织再去网上找英国所有能治疗躁郁症的机构,一个一个翻图片,但能查到的有限,她求助方简的助手,助手支支吾吾,说她也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