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云织揉着发红的眼睛掀开被子,浑身发酸。
就真的,黄文害人。
青大一早就开放了封禁,云织跟学院请来的大师开完小灶,刚在画室支起画架,想把电影海报的单人图勾出来,就接到秦砚北的电话。
秦江川醒过来了。
云织第一反应是马上过去看看,但等冲动平稳下来,才考虑很多,虽然她是秦砚北的女朋友,但秦江川毕竟不是普通人家的老人,她这样不见外地积极过去,真的好吗。
她跟秦砚北的恋爱,对于感情她是有信心的,也明白他的执着,但这段关系放在别人眼里,总归是离经叛道。
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学生,甚至谈起成长和过去,比普通还要更糟糕,正常来说,跟秦氏太子爷确实就是天壤之别的两个世界。
哪怕谈起少年时候的羁绊,也是砚北对她的拯救,救心,救命,但她……
好像根本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他一直在不顾一切地执着,抓紧,掏出自己,而她,似乎没有什么能够给他。
云织低了低头,昨天整夜浸泡的蜜里掺进了细微的苦涩,她咽下去,还没等回复秦砚北,他又发来微信“司机去接你,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没见了,你不想见我吗。”
云织手一紧。
下一条微信随即跳出。
“但我想。”
云织成功缴械投降,出校门上了司机的车,直奔医院,她来过一次,知道病房在哪,刚绕过走廊转角就看到秦砚北站在门外等她。
男人西装革履,气势压人,跟昨夜翻墙给她送蛋糕的少年截然不同,云织知道只有她才能看到太子爷的那一面,忍不住加快脚步,跑到他身边。
秦砚北攥住她手,拉着她就要进去,云织想起秦江川送医院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应该是跟秦震有关,她可能并不适合旁听。
是秦砚北对她全面敞开,毫无壁垒,但涉及到秦家,她自己不能没有分寸。
云织推了推他“砚北,你先进去,等确定秦董状况稳定了,跟你谈完公事,我再进去吧,我先在走廊等你。”
秦砚北眸色有些转深,注视她几秒,在她头上按了按,沉默地走进病房,不知有意无意,房门没有关紧。
秦江川摘掉了呼吸机,躺在病床上,精神状态比抢救的时候好了不少,医生轻声叮嘱,说老爷子刚好转,还不能说太多话,要适度。
秦砚北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椅子上,黑瞳看不透情绪,笔直地跟他对视。
病房里空气冷凝着,几乎要结出水滴,半晌后,秦江川熬不过孙子,主动开口“砚北,当年的确是我把你从桐县强行带回来的,你从那医生嘴里问出来的话,也都是事实。”
秦砚北表情没有变化,垂下眼,盯着手腕上的伤,没接他的话,直截了当问“为什么后来改变主意,是看我活不长了么。”
秦江川浑浊的眼里动荡,许久才叹了口气,回答“是。”
云织在门外不是有意想听,但声音丝丝缕缕飘出来,她听到那句“活不长”和肯定的答复,心口拧得发疼。
她虽然就是当事人,了解秦砚北的病情发展,但听到这么说,还是像一下子把“可能会死”和秦砚北真正联系起来。
秦江川说话还是有些吃力,慢慢道“既然你已经知情了,我也没什么可再隐瞒的,只是你要答应我,不管秦震做错多少事,放他一条生路,爷爷也就剩这么一个儿子在身边了,现在董事会都是你的人,那天那场会议,如果不是众口一词要把他置于死地,我也不至于——”
秦砚北冷笑着打断“爷爷,我也只有一个云织,她被迷晕带走的时候,您怎么不去劝劝秦震,让他不要这么对我那么绝?”
秦江川面色黯淡,嘴唇动了动。
秦砚北继续诛心“至于我为什么针对秦震,爷爷是年纪大健忘么?他设计车祸害我,如果不是我有准备,别说什么残废,我那时候可能当场就死了。”
“再往前追溯,我们叔侄是怎么走到今天,您不记得?”
秦砚北语气沉冷,掷地有声“自从我回到秦家,接管飞机制造生产线,他就恨不得要我的命,不就是因为我挡他财路了吗。”
“秦震崇拜欧美那些龙头飞机制造商,一心只想当人家的奴隶,私下底以秦氏的名义跟那些公司签订合约,做对方的下线,用对方的技术、图纸、部件,假惺惺做出几架四不像来,再声称国内的水平仅此而已,还是必须依赖欧美,让各航空公司继续高价买人家的飞机,他像狗一样,带领秦氏从中赚取欧美公司赏的分成,不是么?”
秦江川闭上眼。
秦砚北靠在椅背上,薄薄的眼帘掀起,瞳中冷光锋利“作为国内最大飞机制造商,秦氏一旦宣布没有能力独立研发载人客机,那就等于彻底切断希望,至少未来十年,全国在客机这一项上,都得做奴隶。”
“的确,研发飞机多难,吃力不讨好,就算做不到,也很理所当然,他只想轻松赚钱,做个商人,至于什么骨气,脸面,他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