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沉重的脚步声再度响起,像是快步地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似乎马上就会下楼。这脚步声陶乐思并不陌生,在黑暗走廊里,也在地下密室中出现过。除了脚步声,她似乎还能够听到那个怪物发出咆哮。
一股气流向四面八方涌去,如同从凯瑟琳身上吹出来的狂风,令人难以招架。陶乐思被这莫名的风吹得站立不稳,甚至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她用手掌挡住直吹到脸的风,朝练舞室中望去。借着血红的灯光,陶乐思看到凯瑟琳身体周遭的血在飞快流逝,她很快就像一具失去了牵线的木偶,倒在地上,从她身上流淌出大量的鲜血,又从木地板的缝隙中飞快渗了下去。
而一旁的希尔达仿佛刚被海啸冲击过一样,跌坐在地,头发散开,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希尔达!”陶乐思推开练舞室的门冲了进去。她知道希尔达在进行某种女巫的仪式,而且这个仪式中间出了些差错,她贸然闯进去,或许会有危险发生,但是她不在意那么多。
陶乐思在希尔达身旁蹲了下来,抓住希尔达的肩膀,将她扶了起来。
希尔达披散的长发蹭在陶乐思的脖颈上,陶乐思感觉到衣服布料之下,对方身体的紧张。她一边试图让希尔达依靠住自己,一边四处张望着,想要在血红的光线中发现某个正逐渐朝着她们逼近的怪物。
她感觉到某种危险在逼近,但却又难以概括这种危险的形态:是空气、是光影、还是bg。
脚步声从楼梯上踏了下来,朝着这间练舞室逼近。陶乐思仿佛听到有一个沉痛的声音在质问着她:“你怎么能伤害你的姐妹?”
然而,红色的光连带脚步声忽然一同消失了。陶乐思以为自己瞎了,她用力眨了两下眼睛,一切又已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练舞室中,白炽灯依然亮着,走廊里的灯光与往常没有丝毫区别,地板上也没有任何血迹。凯瑟琳倒在地上,看起来苍白而病弱。
如果不是希尔达还坐在地上,与她挨在一起,陶乐思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希尔达轻叹了口气,从地板上捡起掉落的发卡,然后站起来,不着痕迹地离陶乐思远了一点。她将发卡衔在嘴里,重新把头发盘好,再用发卡固定住。
“刚才发生了什么?”在陶乐思等待希尔达整理头发的这段安静而古怪的时间之内,她悄声问艾斯比。
“出现了某种神迹。”艾斯比的措辞十分小心。
“赫卡忒出现了?”陶乐思马上追问。
“……我还不能确定。不排除还会有其他的神迹。”艾斯比更加小心地说。
希尔达终于将头发重新整齐地盘在了脑后,整理好了衣服,又恢复了冷若冰霜且严厉的女校长的模样。
“刚才出了一点意外,”她摊开手,试图对陶乐思解释,“但是我并不想要伤害凯瑟琳。”
“我能看得出来。”陶乐思说。
“只是中途被打断了,那是一种我无法控制的力量,是一股邪恶而神圣的力量。”希尔达说。她走近了陶乐思,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陶乐思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放在自己的心口。
“那么,是你所信奉的女神的力量吗?她为什么要阻止你救凯瑟琳?”陶乐思问。
希尔达显出犹豫的神色,她想要说些什么,告诉陶乐思一些关于这所学院所潜藏最深的秘密,可是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快步地走到了凯瑟琳的面前,双手举到胸前,好像是做了一个什么手势,凯瑟琳就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牵引着站起来,朝着练舞室外面走去。
“我得让凯瑟琳先回到宿舍,不然会让别人怀疑的。”希尔达说。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看着凯瑟琳迈着僵硬的步伐从练舞室走到走廊外,陶乐思感觉她正在躲避自己的目光。
直到凯瑟琳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黑暗的走廊之中了,希尔达才转过身,看着陶乐思。
“我听见你一直在练德彪西和肖邦,对不对?”
“没错,但是我弹不好,”陶乐思说,“尤迪特先生对我很不满意。”
“你没有必要一定选择练习这些,”希尔达说,“你只需要演奏你自己就足够了。”
“我不太明白,夫人,”陶乐思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道,“我不明白,什么叫做演奏我自己。”
希尔达望着陶乐思,目光好像直接看到了她的心里。陶乐思想起了很多琐事,类似于床底还有没有洗的衣物,或者是周末要抽时间和克劳迪娅谈一谈赫卡忒的事情。
“弹奏你所想的,仅此而已。”最终,希尔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