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牵挂阿爷和表姐,急忙环顾四周,没能看到阿爷的身影,难怪幻境里阿爷始终不曾跟她说过话,想来也是尸邪作祟的缘故。
滕玉意拔步往松涛苑跑,就在这当口,见仙趔趄了一下,阵法随之一乱,好在他旋即站稳了,尸邪倒是一动不动,眼睛却滴溜溜乱转。
蔺承佑已将弓弦拉满,笑着打量尸邪:“你就是尸邪?久仰大名。地下待得不舒服了,想跑出来透透气?可惜你撞上了我,让你蹦哒了两天,今晚就给我从哪来回哪去。”
尸邪在阵中兀自挣扎,突然眨巴着眼睛,冲蔺承佑喊道:“哥哥。”
滕玉意一愣,这分明是阿芝郡主的声音,错愕看过去,尸邪长相未变,但神态语气与阿芝一模一样。
蔺承佑似乎也怔了一下,尸邪泪光莹然:“哥哥,我是阿芝。你答应了教我骑马的,你怎么不理我呀。我怕,哥,你快来抱我。”
滕玉意打量见美等人,只见他们个个大汗淋漓,想来各自为幻境所困,她是领教过尸邪手段的,不由暗道糟糕,本已决定离开,又掉头就朝蔺承佑奔,不行,她得去提醒他,要是连他也中计,今晚别想降服尸邪了。
蔺承佑一瞬不瞬望着尸邪,或许是他心神受了干扰,尸邪起先动弹不得,逐渐双臂可以放下来了,它跺了跺脚,嘟嘴道:“哥哥,你是不是还生阿芝的气?上回我打翻了你的宝贝,哥哥不是都罚过我了嘛?”
滕玉意冷汗直冒,恨不得马上跑到蔺承佑跟前,然而阵中的尸邪大哭起来,眉眼也越来越像阿芝。
蔺承佑手中的弓弦虽然不曾放下,箭,却迟迟未射出。
“阿芝”一步步走近蔺承佑,抽抽嗒嗒道:“我想吃阿娘亲手做的玉涵泥,哥哥上回给阿芝做的玉涵泥不好,都变成焦炭了。哥哥,我饿,你带我回家。”
它越走越快,速度比滕玉意快得多,腮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再跑几步就要投入蔺承佑的怀抱了。
滕玉意咬了咬牙,提裙发足狂奔,忽听一声锐响,那箭离弦而出,金光闪烁,正中尸邪的额心。
尸邪不提防,身子往后一倾,接连踉跄了好几步,回到了阵中。
蔺承佑冷笑道:“你凑近点正好,省得我费力气。”
滕玉意大松了口气,尸邪抬起胳膊,欲将金箭从额心上拔下,可是那箭仿佛长入了肉中,无论如何拔不下来。
尸邪凄楚地看着蔺承佑,忽又换了一副腔调:“小哥哥。”
奇怪这回虽也是小娘子的嗓音,语气却与阿芝大不同,声音也更稚嫩。
蔺承佑无动于衷,迅速抽出第二支箭,再次拉满弓弦。
尸邪却道:“小哥哥,我救了你一命,你却打算要我的命么?”
蔺承佑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面色大变,尸邪垂下脑袋,幽幽叹气道:“那年你在临安侯府落水,是我救了你,你给我吃梨花糖,还说要带我去找我娘,结果你转头就不管我了。小哥哥,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找我,没想到再见面,你却打算取我性命。”
蔺承佑面无表情,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一下。
滕玉意脑中忽然有些混乱,当年她也来过长安,但那段记忆,活像被人凭空抹去了似的。
要不是前几日那场大梦,她也不知道有个女娃娃救过蔺承佑,蔺承佑多年来一直在找寻那个小娘子,只恨人海茫茫,始终未有音讯,都猜那女娃娃要么年纪小小就没了,要么根本不在长安。
想不到尸邪窥探人心到这等程度,只听尸邪娇声道:“小哥哥,我想把那包梨花糖还给你,你却让我走开,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为何这样待我?”
蔺承佑目光渐渐有些迷离之色,滕玉意疯跑了几步,马上要搭上蔺承佑的肩了,可没等她推搡他,第二支箭离弦而出,一下子射中尸邪的右胳膊。
“你就是这样蛊惑人心的?”蔺承佑满脸轻蔑,“我倒是高看了你。”
他不等尸邪再次开口,迅速射出第三箭和第四箭,一箭中了左胳膊,另一箭正中腹心。
最后他将第五支箭搭上弓弦,对滕玉意道:“滕娘子,你站着干什么?到我身后来,它奈何不了我的。”
滕玉意借着月光看了看,蔺承佑神情轻松,额角上却沁满了细细密密的汗,奈何不了他?这话恐怕只能哄他自己。
蔺承佑似有所觉,瞟了滕玉意一眼,随后若无其事拉满弓弦,这回对准的是尸邪的喉咙。
滕玉意本打算去找表姐和阿爷,一时又拿捏不准了,万一尸邪把蔺承佑的阿娘阿爷阿姑阿舅都扮上一回,不知这厮还能不能扛得住。
眼看蔺承佑要射第五箭了,滕玉意权衡再三,只好站到他身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