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林却不愿意离开。
“是我做了错事,我太傻,我想留在这里。”
林信仿佛没有听见他说话,径直走开了。
他与霜林相识十来年,从前在枕水村里,并肩共事过,也是朋友。
霜林说他一开始没想要枕水村护佑神的位置,林信也是信的。
但是今日,凌霄殿上那样对峙,什么情分都已经断了。
林信无话可说,也不想再说话。
林信走出去一段路,忽然想起还有沈念君,便问顾渊:“沈念君跟上来没有?”
顾渊道:“没有。”
“就在这里等他,让他自己过来。”林信在原地停下脚步,“让他看看,他爹他娘不在他身边,阿蓁和我都不在,他一个人到底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顾渊摸摸他的脑袋,让他消消气。
最后还是小孟君带着沈念君过来了,沈念君狼狈得很,头发乱糟糟的,衣上沾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黏糊糊的,一团红颜色。
小孟君道:“那个道士,非要留在地府,我让他自己去找判官。就这个凡人,是真的烦人,自以为是,别人的话全听不进去。”
林信对沈念君道:“你现在知道了。目前为止,你吃的穿的都是你爹你娘给你的,你的战功、你的职位,是你蓁哥给你的。”
“你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不是你多闹几次,他们就会顺着你的意思。他们总有一日不会让着你,离了他们,你能做什么?”
林信指了指面前:“站好。”
“你自己到底有什么本事?”林信拿起竹杖,狠狠地抽了他十来下,“连瞎子都打不过。”
破晓时分,林信向小孟君道过谢,然后带沈念君回去。
沈念君还魂,从地上爬起来。
在地上躺了一夜,还有些冷。
沈老爷早起,走到他身边:“起来吧,趁着你娘还没起来,爹给你上药。”
沈念君红了眼圈,跟在父亲身后,进了房间。
沈老爷关上门,一边调配药膏,一边道:“把衣裳脱了。”
过了一会儿,沈老爷问:“全脱了吗?”
沈念君应了一声,于是沈老爷丢下药膏,从桌下抽出一条鞭子,继续打他。
沈念君被撵得满屋子乱跑,脱了衣裳,又不敢出去。
“爹,林仙君已经打过我了,真的。”
沈老爷在后边追他:“仙君打得好,我替仙君再打两下。”
沈念君跪在地上,哭得鼻涕眼泪尽出,哭叫道:“我知错了,知错了。我不该听人挑拨,不该自以为是,不该一再犯错。”
沈念君挨了几顿打,在床上趴了一个多月。
他爹娘打他,一是为林信,二也是为他自己。这样容易就被人煽动,只怕他会被奸人利用,日后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今日打得厉害些,他便记得疼。
过了一个月,才听闻他的消息。
去南边戍边了,做最寻常的士兵。他自个儿向陛下请的愿,身上伤还没好利索的时候,就收拾行囊走了,带着小时候的长命锁。
霜林舍弃半仙修为,向判官求得恩准,在冥界一条小河道上撑船,帮忙清理河底淤泥。
霜林将河底淤泥打捞上来,装进竹篓里,日复一日。
他偶尔经过刑场,看见灵帝站在沼泽里用手拍石头。他只觉得可笑,自己也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