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色僵直了背，惊恐得一动都不敢动，仿佛一只绣在屏风上的呆头鹅。
匣子被拆得支离破碎，总算是解开了，李朝琰冷笑一声，弯腰掀开了地面上的碎片。
果然，便看到了被她用油纸包裹的物事。
拿起，托在掌心，当着熹色的面，在她紧张的心跳中，把油纸揭开，露出里边十四枚散发着苦涩味道的药丸，与他昨夜所尝的涩味一厘不差。
熹色恐惧地扶住了身后的梨木圈椅，两肩轻颤。
李朝琰呢，他看起来比她还难过，把那些东西递到她面前，语调寒凉刺耳的利刃：“你说，这些是什么？还想骗朕？”
都到这一步了，熹色是骗不过了，她也不想再欺瞒，忍了忍，红唇轻颤：“郎君……”
“不要再唤朕郎君！”
李朝琰的声猝然而厉，将她后面的话拗断。
熹色吓得一抖，忙跪了下来：“陛下。”
她不敢说话，一个字都不敢再吭，唯恐多说多错，人头落地。
这样的李朝琰，像极了她从前听来的暴君。
不，或许，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只是她从前不知全貌，被他的温柔和少年心气所迷惑。就忘了，伴君如伴虎这回事。
她才是傻得透顶。
令天下之人俯首贴耳，道路以目的暴戾天子，又岂会是拖油瓶那样的笼中之物。
她低垂螓首，恭顺臣服的模样，却再一次刺了他的眼睛。
他不想看到她这样。
这比手里的避子药，还让人心烦。
从禁中一路出来，他马不停蹄，连华盖也未通知，牵了自己的马便夺门而出，到了水中央，他下马来直取寝居，冲她而来。
当时怀着满心的火焰，有焚尽万物的毁灭欲。
可是在她这里，他打不得，骂不得，他只想要一个交代。
比起怒火，更多的是令他这个八岁御极，十六岁亲政的帝王，此生从未感受过的……委屈。
他竟会有这般可笑的情绪，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李朝琰眼眶蘸了一抹红，嗓音嘶哑：“生朕的孩子，就这么令你难堪？”
他是不想现在就当阿耶，他是想过迟几年要孩儿。
但只要她怀孕了，他就会去做那个准备，迎接孩子的到来。
他以为他的心，她能明白。
熹色还是不答话，香肩轻颤。
“没出息，害怕成这样，”他又委屈，又讽刺，“你就不知道争一争，争一个太子，争一个国母么？为什么别的女子，在朕的面前，总是使尽浑身解数，而你——”
他自嘲道：“朕都这样喜欢你了，你却这样，嫌弃朕。朕对你来说，这么拿不出手，让你这样讨厌？”
紫宸殿里的表妹，对他殷切关怀，照拂毕至，他对表妹看也不看一眼。
满心满意地扑在这个宫外的小娘子身上。
他在筹备了，迎她入宫，他在想了，等将太后的势力扫除，肃清寰宇，等他真正地拿稳玉玺，便排除万难也要娶她为妻。
可是到今天他才知道，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在使力，只有他一个人陷进去了。
他，像个丑角。
“旁人都说郎君薄幸，你呢，你比朕薄情寡义多了。”
他一句一句都是刀子，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