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晒书任务终于得以回归的时文修,受到了明武堂众人的热烈欢迎。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尤其以从未见过主子爷面的葛大瓦为首,争抢的询问她主子爷是什么模样,在主子爷跟前当差感觉如何等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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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爷英俊如神、高大威严、威风凛凛、高高在上。”时文修夹块红烧肉慢慢吃着,咽下后,再次叠加了一系列美好的词汇:“还有睿智稳重、不拘小节、心胸开阔、正直善良,总之,别看咱主子爷面冷的很,其实人还是很好的。”
“至于在他跟前当差的感觉嘛……就很,荣幸,对很荣幸。”
她当然不会跟他们提,在那主子爷跟前想要找地缝钻的那种羞窘。这么丢脸的事,打死她也不会主动提及。
众护卫总觉得她回答的有些敷衍,但又说不出来什么不对。可等她接着生动有趣的说起晒书的那种种艰辛与繁琐事,他们的注意力又被迅速吸引过去,就忘了继续追问。在听她详细的描述那一道道的工序时,他们无不咋舌纷纷感慨,没想到区区一个晒书的活,就有这么多的门道。
这日之后,时文修的生活轨迹又恢复到从前的状态。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则是在生活工作锻炼之余,每日里她还要抽出一点时间来学习。她是属于知耻而后勇型的,在书房丢了那么大的脸,回来后她就暗暗发誓,此生绝对不要再遭遇那般羞耻的时候。
忙忙碌碌的日子充实而美好,可这样的安稳还没过上三日,那张总管却再一次的踏进明武堂里找到她。
“是又要我去书房帮忙晒书吗?”张总管找来的时候她正拿着碗准备打饭,一见到他过来双眸都睁大了些,随即想到可能又要去晒书,她胳膊腰腿都反射性的隐隐酸痛。
张总管笑眯眯道:“书哪有三天两头晒的道理,一年彻彻底底晒上个一回就成了。这回咱家找您,是主子爷有令,宣您过去念念文章。”
闻言,时文修在众护卫看不见的角度里,嘶了下微微骇吸口气。还要让她去念?她好不容易已经忘了之前的羞耻窘状,为什么又要再一次的来提醒她?那主子爷难道就不能换个人来给他念吗?
“现,现在吗?”
张总管瞥了眼她手里的海碗,依旧笑眯眯的:“那是,主子爷等着呢。”
时文修牵强的笑应:“好的。”
这回张总管带她去的不是书房,而是正殿。
雅重而不失奢华的正殿大堂上,端着菜肴鱼贯而入的婢女们,将托盘上的菜有序的摆放在红漆的八仙桌上。玉盘珍馐,色泽分明,桌上那些精致菜肴不仅看起来可口,闻着也是香味浓郁诱人,想必吃起来也是唇齿留香。
时文修让自己的目光尽量不去注意这些,暗暗定了定神,就随那张总管进了这主殿大堂。
端坐在正位的那人刚净完了手,旁边两个婢女一人正拿着干净绢帕递给他擦拭,另一人则端着碗碟筷子在旁静候,应是过会要替他布菜。
“主子爷,人带来了。”张总管小声道。
时文修就近前请安。
禹王淡声吩咐她起身。放下擦拭完的绢帕,他指骨叩了下桌角上的书,示意:“念罢。”
时文修应了声,就赶忙上前拿过桌角上搁置的那书,拿到手里一看,竟还是那《清思赋》。
她拼命屏蔽脑中那不愉快的回忆,尽量从容平静的打开书扉页后,就字正腔圆的朗声念了起来。
安静的大殿里萦绕起清清透透嗓音的时候,主位旁的婢女已开始布菜。座上的主子爷眼神淡淡扫过哪处,她就精准的来到哪道菜前,熟练的夹过菜肴,筷尖不曾碰触碟盘半分,整个过程不发出丁点声响。
用饭的人始终端坐着,身形都不曾动过分毫。他持筷不紧不慢的用着饭,面上的神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淡,让人看不出他对菜品的喜恶来。
一篇骈文字数不算太多,还没等座上的人用完饭,时文修就已经念完了。念完后她还有些小开心,觉得这回从头到尾一字不漏的全念下来的她,应挽回了些之前丢下的颜面。
她合上了书,悄悄拿眼神去瞄另一旁的张总管,抬着细细的手指轻幅度下垂跳跃,朝大殿外方向做了个奔走的动作,以此无声询问他,她是不是能退下了?
张总管看她在主子爷背后悄摸比划着,惊得脸都僵了。
竟敢背对着主子爷做小动作,这丫头胆儿也忒大了!
禹王持筷的手微顿,随即就搁了筷,拿过一旁的温水慢慢喝过一口。
“退下罢。”
听到这话的时文修如听赦令,将手里《清思赋》重新搁回桌角后,规矩的行一礼就退下了。
待终于出了大殿,她便再也按捺不住的急匆匆往明武堂去。
怕过了点吃不上饭的同时,心里也就不免埋怨上了她那主子爷,吃饭就吃饭,听什么骈文?就算要来点什么下饭,那歌舞音乐、相声杂耍、唱戏唱曲的,哪样比不听个文绉绉的骈文来的下饭?
但愿这位主子爷不会再心血来潮的找她过来念骈文吧。
天知道,她是一点都不想来当这个朗读机。
大殿里,当时文修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禹王重新持起筷子。夹过菜肴的时候,淡声问:“刚那会,她背对着本王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