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先前府里头那两个妾,已经够让小姐难受的了,这回要当真跟着入了后宫,再日日应付一堆妃嫔,她是想都不敢想的,也不愿意让自家小姐再去受那份委屈。
说起来,登基才几日,这样快便挑妃选嫔,那位可委实、委实有些薄情了。
或许,当真如话本子里头所说的那样,自家小姐与那位,只是一时错点的鸳鸯,原本,就不是一路人罢。
既如此,走了一段,便确实该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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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眨眼一瞬,又是数日过去。
皇宫大内,飞檐斗拱,碧瓦朱甍。
东华殿外,苗钧水被个女官缠住了脚。
那女官急得愁眉锁眼的:“……现下整个尚食局都惴惴不安,还请苗常侍点拔一二。”
苗钧水无奈地解释道:“俞尚食,陛下当真是忙于国事,并非对御膳有何不满。”
“可、可陛下就算是忙于国事,也断不至于才用那么点儿膳罢?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就是小皇子,怕都比陛下吃得多些。”
苗钧水颇为头痛,委实不知该如何解释,又兼急于回去当值,便道:“俞尚食,咱家还有要事在身,真真不能跟你久聊。你要心下不安,晚些时候,咱家呈给陛下,看陛下可需补些进食?”
说完这些,苗钧水再不敢有片刻耽误,急急脱身了。
到了东华殿前,苗钧水先是来了一套完整的深呼吸,这才提着脚跟,小心翼翼推开了殿门。
垂头立于御案前,苗钧水轻声禀着话:“启禀陛下,驾部司郎中曲敦曲大人,求谒圣颜。”
许久,御案前的人都没有回应,殿中只闻奏本被翻得哗哗作响,间中,还可听到狼毫触于纸面发出的沙沙声响。
虽几日下来,已习惯这种静谧中透着的低气压,可苗钧水心中,还是叫苦不迭。
无他,盖因御案之后坐着的这位,于人前是威严且不失和煦的君王,可一旦离了宣政殿,哪怕是在东华殿中独自批着奏本,却也是沉着一幅面容,令人望之俨然。
论起来,也就是在皇子殿下跟前,龙颜能有片刻柔和了。
最令宫侍们焦灼的,还是这位自小长于宫掖之外,宫人们就是想打听他的脾性喜好,却也寻不着可以问的人。
嘶——倒也不能这么说,前尚宫徐嬷嬷倒是个通晓圣上脾性喜好的。只徐嬷嬷镇日忙于照顾小皇子,压根没有空闲提点他们。是以,别说他们这些近侍了,就是整个六尚,这几日来都是战战兢兢的,唯恐哪处伺候不周,犯了天颜。
而就说他自己罢,也委实是闹不清楚,明明在这之前,自己也是与这位接触过,回过这位不少话的。虽说那时,这位也是个清疏寡漠的模样,可性子绝对要比现下平允好些的,怎一朝称了心,这位反倒变得有些阴郁了呢?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间,苗钧水忽听得上首,传出一声醇厚的“宣”字。
苗钧水浑身一激灵,忙不迭应了,出去传话。
片刻后,曲敦进来了。
上前行礼时,曲敦头也不敢抬地恭声道:“臣曲敦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察觉到龙座之上的人抬首,向下扫了一眼,苗钧水扬声唱道:“曲大人免礼平身——”
“谢陛下。”
曲敦起了身,这才敢借着起身的动作,偷偷向上溜了一眼。却也在这时,不偏不倚地,触到威肃又淡漠的一双眼。
两腿一软,于惊持畏缩间,曲敦吓得立马收回了视线。
苗钧水见他这般无状,眉头暗皱:“曲大人,何事觐见陛下?”
曲敦勉力撑住心神,揖手道:“陛、陛下容禀,臣今日来,是斗胆像陛下探询一声,臣那位、那位小女儿如今何在?”
“大胆,曲大人这是在质询陛下不成?”苗钧水听着不对,当即便喝斥了一句。
曲敦吓得皮紧毛竖,险些又跪了下去。他抖着嗓子,连声解释道:“臣断不敢有此意,只是臣那小女儿一直不见踪影,臣四下里寻不见,实在没有法子,这才壮了胆入宫来向陛下、向陛下打听一声。”
“她没回曲府?”御案之后,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
曲敦忙答道:“启禀陛下,小女未曾回过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