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兰停止了哭泣,用迷惑不解的眼神看向宋知意,问道:“你说什么?”。
宋知意又重复一遍道:“跟我一起,读书。”宋知意是这么想的,他带着宋楚兰读书,以后宋楚兰也算是有一个安身立命的本领,如果宋家真像书中剧情发展,宋楚兰在宋家落魄之时也不用草草嫁人。
宋楚兰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道:“为什么突然要我读书?”
宋知意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想读书吗?”
宋楚兰犹豫半晌,最终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太太和姨娘都跟我说女孩子读书没用,以后也考不了科举,学好女红女德就可以了。可是上回宴会时,黄御史家的黄清漪做了一首诗,大家都赞不绝口,二哥也很喜欢。我,我其实有些羡慕她。”宋楚兰说的黄清漪正是书中的女主,是一位从小便聪慧过人,名动京城的才女。她与宋知远自幼相识,在宋知远行至低谷时也对他不离不弃,最后二人忠诚眷属。
看宋楚兰向往的眼神,她内心深处应该是渴望读书的,而且现在宋楚兰被对他的愧疚占据,他此时劝说宋楚兰还是有几分机会能成功的。宋知意琢磨几秒,开口道:“妹妹,你也聪明,不比她差。读书以后,你做的诗肯定比她好。”
“真的吗?我也可以吗?”宋楚兰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她没想到平日里总被他欺负的宋知意会这么说。可她又想到宋知意现在已经是个傻子了,说出来的话多半是不能相信的,眼神又渐渐黯淡下去。
宋知意见状,到书桌上挑出一张纸,纸上是他今晨自己拟题做的诗。因为科举也需要考诗赋,于是他便每天早上自行坐实一首以作练习,好在他前世也是背过古诗词的人,这并不算什么难事。
宋知意将写了诗的纸递给宋楚兰,宋楚兰结果,低声念出上面的文字:“东有春风至,斜斜化雨来。绿蔼悬书阁,烟含作赋台【1】。”宋楚兰念完,将信将疑地抬起头,道:“这是你写的吗?”
“嘿嘿,”宋知意并不答话,只笑两声,因为今日是惊蛰,他便化用前世一首关于惊蛰的古诗,并不是他自己写就。接着,他又对宋楚兰道:“妹妹,聪明,读书,诗比这个好。”
宋楚兰有些心动,她先前听姨娘说宋知意完全傻了,郎中也说治不好。可今日一见,宋知意在悄悄读书之后竟也能做出这样的诗句来,想来这读书学习是肯定有用的。
但宋楚兰没有立刻答应,还是迟疑道:“可是,我只认得几个字,平时看看话本子倒也罢了,若真是学起那些四书五经来,怕是不行吧。”
宋知意摆摆手,鼓励道:“别担心,我可以,你也肯定可以。我先教你,以后比我厉害了,再教我。”
宋楚兰对上宋知意真诚的笑脸,最终还是点点头,道:“好。”
宋知意喜笑颜开,道:“下午,妹妹每天下午来这里,我们一起读书。但不告诉太太,太太知道会生气。也不告诉姨娘,姨娘怕太太,不让她担心。”说完,又伸出一根小拇指,念道:“拉钩,拉钩。”
宋楚兰也伸出一只手指跟宋知意拉钩,抽出手时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同样也在笑的宋知意,他变成傻子后,好像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
宋楚兰走后,宋知意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大舒一口气,总算是蒙混过去了,刚刚耽误这么久,江守徽估计也早已经回答完问题了。想到这,宋知意觉得有些惋惜,可蓦的,有什么东西在宋知意脑中闪过,因为担心露馅,宋知意在装傻之后再没有主动找江守徽问过问题,可今日宋楚兰能相信他作为一个傻子在读书是正常的,那么只要他好好伪装,继续去找江守徽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宋知意心里盘算这事,而在上午下课后,雨也恰好停了,宋知意便拿起《论语》直奔江守徽的院子。
雨后的空气很是清新,早春的风虽比严冬柔和不少,但还是夹杂着些许寒意,在外走上一走让人觉得头脑清醒不少。宋知意在白墙下静静地等待江守徽。很快,他就看到一个提着书篓,身着镶浅松绿边白色襕衫的小小少年走来,配上雨后景致,更显他清隽。宋知意见他,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快步迎上前去,叫了一声守徽表弟。
江守徽见了他,神情先是一喜,但很快又变得有些复杂,用小心又和善地语气道:“三表哥来了,可吃过午饭了?”
宋知意摇摇手,道:“没有,没有。”
“那三表哥可要与我一道?”
“不要,不要,不是吃饭,”宋知意做出一副着急的样子,从怀里掏出《论语》,道:“问题,问题,我有问题。”
江守徽见状,眼中立马浮现出难掩的惊讶,呆愣了几秒才道:“你最近还在读书吗?”
“嗯嗯,”宋知意用力点点头,道:“读书,很好,我喜欢读书。”
“太好了,太好了。”江守徽听到宋知意如此说,露出了一个很是欣喜的笑容,露出了脸颊上两个小小的梨涡。江守徽为宋知意因病变傻的事很是伤心了一阵,一想到平日里那么好学勤奋的一个人变成了痴痴傻傻的样子他就会觉得难过惋惜,又总会想到若是那日他早一些发现宋知意的症状,宋知意也许不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心里难免愧疚。可今日看到宋知意居然还有着要读书的意识,江守徽自然是开心的。
宋知意第一次看到江守徽的脸上出现这么灿烂的笑容,一时也呆住了,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些因为欺骗产生的小小羞愧。宋知意就这么微微张着嘴看着江守徽。等他反应过来时,江守徽已经拉起他的手往院里走了,步履轻快。
因着宋知意来了,江守徽便叫红豆多拿了些餐食过来,有几张刚出锅黄霜霜的乳饼,一大碗酸香可口的银丝鲊汤,一盘咸鲜糟香的茄鲞,很是丰盛。宋知意为展示他是真傻,很不顾忌形象地饱餐一顿。
饭后,江守徽在回答问题前先让宋知意把把要问的段落都通读了一遍,见宋知意还能比较流利地读出完整的句子,心里更是暗暗惊喜,耐心地教了宋知意约莫半个时辰。虽午间没有休息,但江守徽的脸上也不见疲态,不仅亲自把宋知意送出门,还叮嘱宋知意以后别忘了好好学习,有不会的务必来问他。
少了太太的管束,又有了江守徽的帮助,在接下来的半年中,作为一个小傻子的宋知意度过了一段忙碌而充实学习时光。在他日积月累的听写下,他又陆陆续续获得了一个时辰的收听时长,加上先前获取的时长,宋知意现在一日能听将近四个时辰的课。这样不仅够他听完整上午课,还能听到一下部分下午的课程,而下午余下的时间,他会教宋楚兰学习,在给宋楚兰讲解时,他自己对知识的理解也更上一层楼。而宋楚兰也学得很快,她并不笨,是个聪明孩子,很多东西一教就会,有时候她的问题甚至能反过来启发宋知意。
值得一提的是,宋知意已听写完《中庸》,系统奖励了宋知意第二个信号源。据系统所说,这个信号源不同与第一个初始信号源,它的安装时间只需要短短几秒钟,但是信号却不太稳定。宋知意现在并无机会用到它,便一直收着。
转眼便到了处暑,京城里的的风也带上了些可人的凉意,这叫宋知意身心舒爽不少,学习的效率也提高了,毕竟他初来这个时代还不到一年,终究是不太习惯没有空调的炎热夏季。而随着凉爽的秋风一同到来的,还有宋家长子宋知理的冠礼。
在家中无人问津的小透明宋知意自然是没有去观礼的,而目睹了这一盛大场面的宋楚兰小姑娘倒是很是兴奋,一连几日来找宋知意学习时都对这冠礼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大哥果然是继承了老爷和太太的好样貌,他那天穿着一身红色襕袍出来,我就听一旁的夫人们在窃窃私语,说大哥是,什么来着,”宋楚兰有些忘词,绞尽脑汁思索片刻道:“一表人才,丰神俊朗,很有卢将军当年的英武之姿。”
宋知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跟这个他这个大哥接触不多,了解也不多,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大哥可能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不然春裁也不会赶着回去找他了。
“大哥不到二十岁就跟着卢将军上战场杀敌寇了,年纪轻轻就被授了武节将军,我听说京城里有很多姑娘都对大国芳心暗许呢,也不知我们以后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嫂嫂呢,”宋楚兰说这话时满脸的笑容,说着又想起什么,瞪大眼睛看向宋知意道:“最近我好像听姨娘说起这回事了。老爷和太太好像很中意傅大学士家的小孙女呢,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对,是傅元霜。”
“谁?”听到这个名字,宋知意猛然抬头。
“傅元霜,元亨利贞之元,霜雪之霜。”
宋知意眼珠不易察觉地转了一下,傅元霜,他记得这个人,在书中,宋家的衰败由她伊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