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放下了一半的心,在我对面的石凳上坐了,然后有些愤然地道:“被推到冰水池子里的明明是我,怎么却是你病成这个样子!”
旁边炉子上煮着的水正好开了,我烫了烫杯子为他斟了一盏茶。
“跟你没干系,我这叫劫数难逃。”不是命中注定霉运当头怎么能被弄这儿来?!
十四急道:“呸,什么‘劫数难逃’!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我向他笑笑,没说什么。他啜了一口茶,轻声嘀咕道:“竟然瘦得跟柴棒似的。”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想踹他!不过也只是想想,我终究没敢对他这金枝玉叶、龙子凤孙动手动脚。
我看他身边没人跟着,便问:“怎么就你一个?”宫里的人也真放心这些个尊贵无比的皇子们独个儿到处晃?
不料十四却不悦地道:“你怎么老惦着十三哥?他哪有那么多闲功夫,下了早课就被皇阿玛叫去了!”
这哪跟哪啊?我皱眉道:“谁问你哥啦?我问的是你身边怎么没个小厮随从?”
十四的脸色马上好转,笑说:“哪能让他们进院子来!我叫他们都在外面凉快着。”他接着又问起李浩的情况。我对他说,基本上李浩在盛京跟他一般百无聊赖,前两天刚写了信来向我抱怨在府学交不到狐朋狗友。十四问我有没有把他的身份跟李浩说,我回答还没来得及,他就让我千万别告诉李浩。我就说好,答应归答应,做不做还不全看我。
不久,红月儿送了我的下午点心上来。我笑着对十四说:“你不是说我瘦吗?我现在是一天五顿,总是会胖回来的。”
十四看着青花碗里的面食,问道:“这是什么?”
“猫耳朵。白面做的,再配上鸡丁、火腿片、香菇、笋、干贝、豌豆一起煮。”我说着尝了一口,总算对味儿了,便对红月儿说,“这次还差不多。就跟李厨娘说,以后就按这个味道做。”
十四说:“好香啊,我也尝尝。”居然就要拿我的调羹。小孩子不讲卫生,我“啪”地拍开他的手,对红月儿吩咐道:“给十四爷再端一份出来。”红月儿含笑答应着下去了。
十四甩甩被我打的右手,嘟囔着说:“小气。”
我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什么‘小气’!我还吃着药呢,没的把病气过给你。”
红月儿不一会儿就又端了一碗上来。十四舀了一勺,却不急着吃,问道:“这为什么叫猫耳朵?”
我说:“你吃了就知道了。”
“白的雪白,绿的翠绿,这颜色倒真是好看!”十四说着尝了一口,“还挺有嚼劲的。”他似乎很满意味道,开始一勺接一勺地往嘴里送。他吃得虽快,吃相却很斯文,不愧是‘第一家庭’教养出来的。“到底为什么叫猫耳朵?你还没说呢。”他一边吃一边问。
我笑答:“还没吃出来吗?这点心的做法,需选用出生十天左右的猫崽,剪取耳尖,去毛洗净,加高汤文火炖两个时辰……”
“噗——”十四一口喷了出来。还好我早有准备,才没被他喷得满脸都是。我忍笑对红月儿说:“快,给十四爷擦擦。”
红月儿早就准备了抹嘴擦手用的巾帕,赶忙给十四擦拭,她见他一副想吐吐不出的可怜模样,便说:“爷别急,这猫耳朵是用白面擀成薄片之后推按成的,只是形似而已,不是真的猫耳!”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你、你竟然……早说过是白面做的了!”
十四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我又笑说:“猪耳既吃得,猫耳怎么不能吃?广东还有人吃鼠崽呢!”他依旧青着一张脸不理我。唉——,我真的不会哄小孩子,权且低声下气地道个歉试试:“生气了?我给你赔不是还不行吗?男子汉大丈夫就这点气量?”
“你真能倒人胃口!”他白了我一眼说,“我走了。”
“啊,不送。”
十四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他一出去,我就趴倒在石桌上,不行了,笑得快要抽筋。这小子还挺可爱的,跟李浩一样有趣。忽然感觉有人扶着我的肩,大概是红月儿。我于是抬头向她道:“我没事。”可见到的却是十四凑近的脸。他怎么去而复返?
正疑惑着,就听他说:“好好在家养着,过些日子等你壮实点,咱们一起骑马去。”
我愣着忘了回答,十四说完就走了。这回是真的走了吧?什么‘壮实’点,好像养猪似的。没想到他还挺有搞笑天分。哎呦,笑到肚子痛了!
爹很快向户部呈报说明了我的情况,户部的回答却是:搁着再说。真叫我见识了什么是官僚!爹也没办法,总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往上递折子吧?他只好写信安慰我,三年之后我还不老,不愁没人要,如果到时能不参选更好,他会为我好好的找个婆家(大意如此)。很好很好,我原来27年都没把自己嫁出去,当然也不会为了在17岁的时候滞销而发愁(而且古人都算的是虚岁,才16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