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对话,是近两年来,他们之间少有的平静温和。
严知希缓慢抬眼。
容砚与看着她的眼神,知道她想问什么,她还是在纠结那件事,无奈的叹息一声。
“你大一的废画稿,我很喜欢。”他道:“当真是师生情。”
艺术这种东西,技巧纯熟后情感难免克制,情感巅峰时技巧跟不上,所以绝大部分普通人都是那么低不成高不就的状态。
那时的严知希初出茅庐,高中也不是艺术生,但技术运用却非常顺滑不着痕迹,其中压抑的暴郁癫狂情感更是破纸而出。
非常强悍的天赋流,非常难得。
容砚与从大一就注意到她,所以几次三番加以引导,后来她果然报考自己门下。
她学习能力快,各种五花八门的技巧别人要五年学会领悟,她两年就能运用的炉火纯青。
只是可惜,她后来越来越克制自己的情感表达,整个人如同一潭死水,作画只有炫技。
“所以,你惋惜我没有把感情流延续下去吗。”严知希听后,沉思才道:“那个时候,我的病情最严重。”
容砚与知道她的病,所以他说:“你刚进来时我试图用高压逼出你大一的状态,发现各种方式都没用,后来你生病来家里住,我才知道那副画是为什么。”
从那以后,容砚与再也没逼过严知希。
“……”严知希缓缓道:“您觉得可惜吗?抱歉,我也暂时没办法重现。”
“没关系的,知希,我知道你现在的状态很好,这就够了。”容砚与温和道:“上次芙蓉会,老师试探和逼你成长的方式不对,也请您能原谅老师。”
他其实都清楚。
她把容砚与和温舒琳当成特殊的存在,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成为别人永远的依靠。
严知希有些……难堪吧,也说不上,就是被老师看穿隐蔽心思后的窘迫,迫切的想转移话题。
但真相出口,一直压在严知希心中的沉闷心思,终于烟消云散。
她想通后,洒脱一笑:“那段时间,对您,对我自己的家庭,还有对组建家庭这些事,我的观念都很极端,所以会让老师困扰。”
“但您放心,”她稍微停顿一下,语气温和:“今年过年,我会回家。”
容砚与一愣。
听出她是什么意思后,有些刹那的惊讶。
“……和家人慢慢来,小严,不要逼自己。如果不适应,我和舒琳会给你安排好一切,继续跟我们过年,我和舒琳的家永远有你的房间。”
永远这词太美好了。
“不用。”这次严知希拒绝的斩钉截铁,但眼里略有有盈盈水光,像是在期待什么很美好的事:“我确实有自己的安排。”
容砚与能看出这段时间,她的状态非常好。
也隐约知道,两人是见一面就少一面的关系,所以今晚,叙旧的时间就长了点。
问她最近发生了什么,问她今后的安排打算,和对家里人的态度,以及千叮万嘱说,有委屈了就来找自己和温老师。
严知希解开心结后,也颇有要把这几年受的委屈,都要一次性跟敬重的老师倒完的意思——这是她一厢情愿的理解,因为哪怕是倾诉负能量,她的表达也极为克制。
容砚与态度很温和,目光沉静的看着她。
夜色浓重昏沉,不知不觉,到了严知希要走的时候。她站起来,笑着说,抱一下吧,容老师。
她也察觉到离别的讯号。
一个冰释前嫌而坦坦荡荡的拥抱,确实能让人消减遗憾。
她其实还想和他走一段路,想祝他和温舒琳永远幸福,但是容砚与笑着说,你先走吧。
她总要先走的,属于她的人生,还未真正到来。
年轻人么,自然不会瞻前顾后。
严知希笑着告别后,就急匆匆跑去处理工作。
夜色弥漫,容砚与在昏沉月光窗前独坐良久,刚才笑的有多温和,此刻脸色就有多沉静冷淡。
他心里很清楚,一旦和妻子出国,其实两人的缘分,也就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