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娘说的办法,是个办法。
可熹色不想要那样说,那不是骗他么?
她只想把自己的处境,自己的想法,以及自己对他的感觉,说给他听。
至于他是否回来,是否继续和她做彼此的外室,要听他的决定。
“你,你去吧,”熹色沉默地绞住了手心湿漉漉的帕子,压抑了近两个月的思念那瞬间淹没了理智,喷薄而出,“我等着,无论结果如何。”
若还是不行,若他不肯相见,至少,让她彻底地死心吧。
天子圣驾驰行琼林苑,牙道两旁,皆古松怪柏。
浩浩然长队,疾行数十里。
皇家园林内歌舞升平,锦石缠道,梅映虹桥。
太后心思细腻,一早察觉出皇帝近段时间的不对劲。
心情似乎极差,但看他在政事上的处置,雷厉风行,比往昔尤甚,猜测不出他这是发生了何事。
幽州被纳入江家的监视下,已然陷落了一半,照目前看来,皇帝应当春风得意。
然而他却把自己困在紫宸殿,焚膏继晷,勤勉不辍,让她这个太后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因此提议游园,算是出门散心,缓和他在政局上的大包大揽、严刑苛法。
不少官员算是在皇帝的磋磨下,暂时有了个一个喘气的机会,对太后娘娘无不歌功颂德。
来御园散心,还有一重想法。
紫宸殿里,布防森严,加之皇帝谨慎,终归是难寻契机。
在这琼林苑中他该有少许的松懈了,太后趁更衣之际,将姚宝钿唤道近前:“宝钿,宴会你便不必去了,在你表哥的寝房里等着,一会儿他喝得醉醺醺回来,劳你照看了。”
姚宝钿今日也幸从琼林苑,但她在郭太后的安排之下,由始至终不曾在表哥陛下跟前露过一面,初始还不明其意,现在听了太后姨母的命令,她才恍然大悟。
成败在此一举。
今夜的姚宝钿,描摹红妆,云鬓雪理,在寝居之中等候。
琼林宴大宴未歇,觥筹的碰撞声,文人墨客的行酒令,渺远地飘来。
姚宝钿很是紧张。
这是她穿着最大胆的一次,内里只着丹罽色团窠对鹊纹诃子,外罩薄如蝉翼的烟罗广袖云纱衣,其实那纱衣根本不能蔽体,只是聊胜于无笼了一层烟霭,不必仔细去看,便能看到薄纱衣下比豆腐还娇嫩雪白、吹弹可破的肌肤。
姚宝钿的法宝就是她的眼眸,以及一身胜雪的皮囊。
只要表哥今夜临幸了她,她就能满足母亲和姨母对她寄托的希望,顺利地入主后宫。
寝房外,忽然响起了嘈杂的人声,贴身的侍婢跑进屋里,喘着气道:“娘子,陛下回了!”
姚宝钿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口,她往外张望一眼,但又急急忙忙地收回视线,把帘幔扯下,在床帏之中隐去了身形。
一行人前呼后拥地簇着醉醺醺的皇帝陛下往里走,李朝琰喝得腰都直不起来了,通身刺鼻的酒味,但周遭人不敢怠慢,周到地搀着陛下的身体,将他送回今夜御园下榻之处。
送了回来,终于舒了口气。
郭太后跟前的贴身宫人寄情站了出来:“陛下酒醉未醒,欲眠此间,诸位大人若无要事,还请离去,勿扰陛下休眠。”
几个朝臣也喝得软了骨头,并不想留下,便挥一挥衣袖,各自散去。
宫人试了一个眼色,左右贴上来,从李朝琰胁下插过去,将人半拖半搀着送往内寝。
帘幔拨开,等候多时的姚宝钿则倒抽凉气,紧张得手脚直打哆嗦。
寄情皱着眉叮嘱:“姚娘子今夜千万要稳住,机不可失。若是功成,今后可就是万人之上了。”
这些话不止寄情在说,姚宝钿身旁的傅母也再三交代过,后边,还有母亲和姨母的耳提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