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萧元彻的失望,不正和自己一样,都是对这世间人心的失望么?
“只是希望,他志得意满之时,能够念几分当年的初心罢。”徐文若说完这话,一股巨大的疲惫之感袭上心头。
或许那世间的风有些大,他的身形在风中,都有些不稳了。
苏凌心中免不了涌起一阵悲凉,缓步走到门前,与徐文若并立,轻声道:“为何不走?”
“走?去哪里?沈济舟?色厉内荏,依仗祖荫,实则行窃国勾当!刘靖升?空有骏驹之名,实则败絮其中,只一味守着他的扬州,依仗荆湘大江天险,做个地方豪强,背地里无视朝廷法度,圣意更是想不尊便不尊!刘景玉?暗弱昏聩,所用者无非奸佞小人,碌碌之辈。这天下之大,何处有我徐文若容身之处啊!”徐文若面无表情,说的更是风轻云淡,可是他心中承受了什么,如何能用语言说清楚呢?
苏凌闻言慨叹不已。
徐文若脸色一变,已然抱定就死之心道:“苏供奉今日到访,怕不只是来套我本心的罢,若来抓人,徐文若束手就缚。”
苏凌闻言,脸色一肃道:“令君果然好胆识气度,原来早已看透了小子的试探之意。”
言罢,不等徐文若说话,便忽的朝着徐文若正色下拜道:“令君误会了,我此来只为衣带诏。”
徐文若闻言,先是一愣,见苏凌行大礼,又是说的如此郑重,忙一把将他搀起,做了个噤声的姿势,随即将书房门关闭,拉着苏凌坐下。
这才道:“衣带诏的事情,不是你已替司空谋划了,为何还来找我。”
苏凌不再遮掩,遂道:“董祀之辈,不自量力,不图隐忍,妄图以卵击石,莫说算计不了司空,便是成事,他董祀不也是狼子野心之辈。因此他们生与死却也无关紧要,小子今日来此是有一事相求!”
徐文若这才缓缓点了点头道:“既然事已注定,苏公子还有何事?”
苏凌拱手道:“求令君救一救大晋血脉!”
徐文若神色变了数变,低声道:“你是说董后腹中的胎儿?。。。。。。”
苏凌再不隐瞒,为了打消徐文若的顾虑,将自己想要救董后的想法和盘托出,最后又道:“政变流血,未出世的婴儿何辜!”
徐文若半晌无语,眼神灼灼的看着苏凌,忽的站立起来,神色激昂,朗声道:“原来我以为苏公子跟那些人一样,看来是我误会了,苏公子真当得许韶那一个赤字!”
忽的似黑暗中找到了一丝光芒,话中郁结之意稍霁道:“原来我徐文若并不孤单。。。。。。”
苏凌也不点破,他只是觉得未出世的婴儿无辜,跟徐文若其实根本上并不相同,但也不点破道:“我想救人,可是进宫门可凭我一身功夫,可是董后怎能信我,又如何跟我走呢?”
徐文若思虑再三,似有所决定,这才道:“若要董皇后跟你走,却也不难,苏公子稍待。”
说着起身进了书房内室,不多时捧了一个木盒出来。
当着苏凌的面,徐文若将木盒打开,原是一个金令牌,令牌正中一个徐字。
徐文若道:“这金令乃是我初为中书令时,天子所赐,司空不知,只是回到司空府时,司空说,我既为大晋中书令,更是司空的中书令,便又另赐了一只木令,说以后行事方便。我便将天子赐我的金令深藏了。。。。。。”
说罢,他郑重的将这金令交到苏凌手中,苏凌神色一肃,双手捧过。
徐文若方道:“天子和董皇后都知我本心,你拿上这个,去见董皇后,她自然会跟你走。”
苏凌点头,将这令牌带好,这才又道:“此事凶险异常,一着不慎,怕死无葬身之地,难道令君不怕此事失败,牵扯到你?”
徐文若半点没有犹疑,只是缓缓摇头道:“司空爱才,便是知道,也不会动我,他现在。。。。。。还离不开我。”
苏凌点头,这才站起身道:“令君忠义,苏某定不负所托。”
苏凌告辞,徐文若亲自替他开了书房门。
冷风倒灌,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苏凌少年英雄,何惧冷风呼啸,一纵身,已经迈入满城风霜之中。
徐文若站在门前,望着这个渐行渐远的白衣少年。
满眼皆是年少的自己。
他蓦地缓缓道,似勉励,又似告诫。
“秉忠贞之志,守谦退之节。。。。。。”
苏凌,你莫要让我失望啊!